柳从心接过扇子就开始摇,热汗渐冷。
屋里安安静静,偶尔一声筷子碰到食盒的轻响。等人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蒲扇,沉声问了一句:“你有把握么?”
贺今行回答:“成与否,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柳从心沉默片刻,低声道:“国家大事,凭什么全由皇帝说了算,做臣子的连进谏一句话都要受罚。就因为他是皇帝?我看前朝史,先帝都没这么霸道。”
见对坐的人没接话,他叹口气,“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贺今行想了想:“明日帮我送个消息?”
柳从心应声“好”,等待他书写的期间,想起一件事来:“你先前说过的那几个今科进士,祺罗她们查出了些端倪。”
“怎么说?”
“这几个人家里在会试前的一个月,都和西城一家古玩店的掌柜有交集。具体的关系往来还需要时间详查,但确定的是,这家店是裴氏的产业。裴氏是百年望族,在京城置的产业所用的掌柜都是家生子。和掌柜有交集的话,就是和他们裴家有交集——裴相乃今科主考官,这太容易让人联想了。”
柳从心语气嘲讽:“我先前以为和秦党有关,秦毓章都死了,他们还都好好的,可见我多少是想差了。这届主考固然好名外在,但盛名难副之人,古往今来并不鲜见。在这个官场上,名声与更多的党羽、更大的权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贺今行停下笔,眉心蹙起,思索道:“科举名次可以作假,才学做不了假。有机会去试一试那几个人,看看肚子里是墨水还是干草,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的成绩是否来得真实。”
“都是些草包罢了。”柳从心说:“问题只在于证据。如果能搜集到关键的证据,将这件事捅出来,裴相爷还能稳坐政事堂?不过,你忍得下心吗?毕竟是裴明悯他爹。”
贺今行说:“我的私心不值一提。但是,就算与裴家的产业有关,我也觉得不一定就是裴相主使。底蕴深厚如裴氏,位极人臣如裴相爷,有什么必要去操控舞弊?他身为仕林领袖,想要培植党羽,大可——”
他忽然噤声,看向门外。
几息过后,房门被敲响。
“谁?”柳从心一惊。
贺今行心下一叹,能接近房间而他又没有及时发觉的,只能是他的几位朋友。
他上前开门,裴明悯一手把着门框,以身遮挡住斜来的落日余晖,双眸无光,沉沉如即将到来的黑夜。
“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柳从心看向贺今行。
后者说:“目前的线索将嫌疑指向裴大人,但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尚不能定论。”
裴明悯垂下眼,用力撑在门框上的五指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良久,他说:“能把舞弊的那几个人告诉我吗?我想去查一查。”
“可以。”贺今行说,回身进里屋,写了张名单。
裴明悯就站在门外等,拿到名单之后看了一眼便揉在手心,重新看向贺今行,眼眶微微泛红,“你现在怎么样,陛下责罚严重吗?”
贺今行说:“还好,除了停职,只罚了俸禄。对了,我向陛下进了两封奏疏,除了税弊还有一封临时起意写的,你想看看吗?”
裴明悯轻轻颔首:“好啊。”
贺今行侧身:“我现在写给你,你进来坐会儿?”
“不了。”裴明悯攥着那团纸,低声说:“此事不清,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