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再无二话。
贺今行又与崔连壁一同告退,出了端门,后者跟他走进小直房,才压低声音问他:“你可知陛下想要多少?”
贺今行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揉了揉眉心,直言:“下官不知。”
崔连壁哪怕不愿过多插手,也忍不住说他:“那你就这样由着你自己被架上去?中秋可没多长时间了。”
贺今行刚应下差事的时候,就觉得焦头烂额,到现在仍然长眉不展,“可要是不答应,陛下仍然无视我等的奏请怎么办?”
他也知自己此举冲动,但让陛下同意改税的机会或许就这一回,如果他没有抓住,又怎知来日不会更加后悔?
况且一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竭力冷静道:“总会有办法的。”
而后退开一步,向崔连壁作揖,“崔大人,请您准许下官试一试。”
他身姿放得极低,崔连壁看到他的脊梁,而后环视这间狭小的直房。除了文书与文房用具看不到丁点儿其他东西,连个小摆件都没有,更别说字画。
“也罢,就现在这个烂摊子,不修不补肯定要完。那咱们就试试吧。”崔连壁叹息道,“下午未正在政事堂议事,你别误了时间。”
“是,下官一定准时。”贺今行即道。
他送走崔相爷,回头关上房门,肩背抵上去,有了依托之后才慢慢放松,长出一口气。
处理完上午的公务,贺今行回想这半天,依然觉得蹊跷。一到午歇,便独自去工部找王玡天。
对方在后衙接待他,一入室内,便觉凉气扑面。
“别一副怀疑我贪污的表情,整个工部衙门所有人用的冰,都由本公子自掏腰包,可没走半分公账。”王玡天亲手沏了一杯茶,放到离他最近的桌几上。
贺今行不坐,仍然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王玡天自斟自饮,等了半晌也没得一句话,颇有些无奈:“小贺大人呐,你的话要是能和我唠叨的叔父匀一匀就好了。况且你今日得偿所愿,难道不该高兴吗?”
此话一出,贺今行便确定今日有他的手笔,直接问:“你何时联系上了钦天监的监正?”
王玡天抬手于耳侧,竖指道:“首先,我没有胁迫他。其次,对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办法,这是我的手段,不能告诉你。最后,我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埋线,才能如此顺利地让监正在今日进宫,而不引起陛下怀疑。如此用心良苦,就是为了回报于你,你难道不该感激我?”
贺今行做到他旁边的圈椅里,“中秋之前纳到巨款供陛下私用,这就是你的‘投桃报李’?”
王玡天毫无负担地露齿而笑,仿佛天经地义似的说:“鄙人能力有限,所以需要小贺大人也承担一些代价,不过分吧?我还担心你不敢接,现在看,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嗯,不愧是你。”
不论褒贬,贺今行都不为所动,只道:“那请王大人直接告诉我,陛下想要什么,或者说监正向陛下要了什么?”
王玡天摊平耳边那只手,“一座道观而已,就是需要供奉的几尊玉像花费可能多一些。”
贺今行沉默了一瞬,再问:“你没开玩笑?”
王玡天:“不然怎么能说动陛下?”
贺今行闭眼深吸一口凉气,让隐隐有些燥热的五脏六腑都冷下去,起身告辞:“突然来访,打扰了。”
“慢走。”王玡天靠上椅背,展臂相送。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收回手撑住下颌,若有所思。
就算你贺今行能通过开捐凑到足够的钱,你肯遂陛下的意?
要是不遂,裴孟檀有裴氏做后盾,有靖宁公主托底,都扛不住。你孤身一人,怎么扛呢?
贺今行没想这么多,赶着时间回到通政司。
皇帝的谕旨正好下来,着户部与礼部共同负责开捐,通政司负责监察,并许他可以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