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淳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我纵然分道扬镳,可莲子没做错什么,你关心他,难道我就能舍了他、害他不成?”
贺今行垂下眼,盯着杯里重添的茶水。
嬴淳懿沉闷的声音响起:“我们搬出景阳宫之后,他跟我住在公主府,也快十年了。”
贺今行站起来,向他拱手:“我多心了,抱歉。”
嬴淳懿摇头,也起身道:“我听说改税已经提上了日程,你且专注其上,不要过多分心。若是有麻烦,我能帮上忙的,也尽可来找我。”
“好。”贺今行谢过他,再无话可说,遂告辞。
嬴淳懿送他到门上,回转时背对着灯笼,无声叹息。
终究不是无话不谈,无需遮掩,毫无秘密的时候了。
就像天上的月,圆满过一时,终将走向残缺。
贺今行沐着月华回到到官舍,精神与身体都有些疲累,却仍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干脆披衣而起,坐到窗台下,慢吞吞磨了墨写信。
翌日休沐,他照常晨起,去驿站投了信,而后去吏部。
崔相爷却不在衙门,说是去政事堂了,他便又转道进皇城。
殊不知,崔连壁正在抱朴殿中,躬身请求:“陛下,臣愚钝,实在看不透您的布置。还请您稍稍指点微臣一两句,免得微臣不慎坏了您的计划。”
明德帝今晨难得没有打坐,倚在榻上,说:“你倒是灵敏,然而时候未到,到了你自会知晓。”
崔连壁不解:“可顾元铮不是已经走了么?顾家幼子仍然留在忠义侯府上,还有什么未妥当么?”
明德帝不耐道:“几个小的算什么?”
言下之意,目的在是老的?
崔连壁一怔,想起顾元铮求上门说的那些话,又想起顾穰生那家伙的性子。权衡片刻,撩衣跪地,进道:“陛下,恕臣直言。您贵为天子,以千金之躯为由作筏,已是不妥。君绵病重,他儿子拒不探亲,就算不是您强令,只怕顾家人也会认为是您的缘故,从而生出怨愤。剑南偏远,若是将帅离心,天长日久,恐滋生动乱。”
明德帝一拍手边瓷枕,喝道:“你以为朕是在装病?”
“臣绝无此意。”崔连壁即刻叩首请罪。
明德帝还想斥骂,张口却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得不握拳撑住心口。
“陛下!”顺喜赶忙搀住他,另一手拿着帕子去接。殿里只有他一个人侍候,陛下未开口,他心里焦急又不敢叫人进来,顷刻便出了一头汗。
崔连壁也有两日不曾觐见,此时仰视皇帝揪着前襟直喘粗气的状态,不似作假。
难道龙体是真的抱恙?他心里顿时乱了乱。
顺喜扶着皇帝靠上引枕,安置好又奉了茶,赶忙出去拿药丸、吩咐小内侍请太医。
一时间,殿内只有君臣二人,明德帝仰头闭眼,自胸腔里闷哼一声,“朕怕他恨么?朕就怕他恨得不够。”
崔连壁刚刚才低下避嫌的头颅又猛地抬起,不敢置信。
如陛下所言,这岂不是要逼着人……
明德帝没有看他,煞白的嘴唇仍在开合:“四方边帅,贺易津死了,西北军元气大伤;振宣军刚刚成制,根基不稳;晋阳是朕的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