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打算熬他五日就提审,但因为休沐日加上堂官贺鸿锦出事,这边就疏忽了些。
陈林不置可否,指了指门上的铁锁链,示意侍郎将牢门打开之后,亲自弯腰进了牢房,蹲下来查看嫌犯。
“贺今行,可还清醒?”
人到跟前,贺今行确认这不是幻觉,才尽力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俯视自己的这张脸看了许久。不是贺鸿锦,他烧肿的喉咙撕扯出声音:“……你是谁?”
“吾名陈林。”陈林也在仔细地观察他,颔首道:“还没有被逼疯嘛。”
贺今行听到这个名字,将舌尖抵住齿刃,然后奋力咬合,在味蕾上蔓延开的血腥让他清醒了些,“怎么是你?”
“看来你听说过我,我也就不废话了。”陈林直起身,犹如高峰拔地而起,“我查过你的身家,名下没有任何产业,全靠俸禄和给书肆写文章度日,何来巨额钱财为那些娼妓赎身?我想,一定是有谁在暗中资助你,或者赠授你钱财,对不对?”
景书要让这个贺今行死在万众瞩目的法场,死得合理合法,被所有百姓唾弃。如此才能釜底抽薪,彻底灭了支持新政的那帮人的气焰。
光凭他们捏造的私自蓄奴一条,就有些不够。
陈林思来想去,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人彻底按死,不如再闹大些多牵扯几个碍事之徒。
若是能借此事将崔连壁一党或者忠义侯拖下水,一石二鸟,那就更妙了。
“陈统领想让我攀咬谁?”贺今行翻了个身,仰面盯着房顶,双手摊开,几截指骨伸进光里,“崔连壁?盛环颂?忠义侯?还是我没有想到的哪一位?”
“还挺识趣。”陈林露出一点玩味的笑。
贺今行的嘴角也微微上扬,闭着眼说:“统领高看我了,我哪儿能攀咬得上。”
陈林脸上那点笑就只浮在了皮上,寒声道:“那本座再提醒你一次。你有一支墨玉镯子,价值不菲,显然是赃物。谁贿赂于你的?”
“不是赃物。”贺今行平静地回应。
“也对,行使贿赂哪儿有单送镯子的。若是男女之间,也不大可能是女子送男子。依本座看,倒像是你要送给哪位姑娘的。”陈林回头看向侍郎,“你说,怎么才能把这位姑娘找出来?”
贺今行闻言只想大笑,但他没力气笑出来,遂哑声说:“好,你们去查。要是真能查出来,我可能还会高兴一点儿?”
他毫无负担地歪头,瞥向自己沐浴光明的那半只手。
陈林彻底沉了脸色,面对他的侍郎下意识地发怵,赶忙献策:“要不上上刑吧?骨头痛了,就知道服软了。”
这位漆吾卫的统领没有反对,侍郎便赶紧出去安排。
贺今行仿若未闻,直到两个狱吏将他半架起来拖出牢房,心中依然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刑罚带来的只有血肉的疼痛。这样的苦楚,他于幼年在遥陵度过的岁月中,早已习惯忍耐。
哪怕这回没有人陪着他,没有阿娘,也没有师父。他依然还有可以挂念的东西,有要等的人,就像他指尖的那一粒光芒,足以支撑他面对无边黑暗。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