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晓,大道玄妙,绝非我提点一二句,你便可恍然大悟,若真能如此,世间又哪来那麽多人为大道自困一生。”
陆尘说道。
“晚辈受教了。”
李玄通低下头,脸上神情落寞。
就好似飞蛾本已经做好了扑火的打算,只为见那一丝光亮,但当其展翅而飞时,火光却已然熄灭,不复存在半点。
“当然,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至於能否得悟,那便看你自己了。”
陆尘顿了顿,又说道。
李玄通一怔,旋即眼底激动情绪有些按耐不住的浮现。
虽说在同辈天骄面前,少年心性好似如海,波澜不惊,可少年毕竟还是少年,哪怕早慧了些,性子也不可能真如成人那般。
“多谢前辈。”
李玄通郑重而语。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就如你所说飞蛾扑火。”
陆尘收起嘴角笑意,正色而语。
他双手负背,有风吹过时,碎发便同长袖一起招摇,飘飘然好似仙人。
“你或可得悟,但更有可能的是道心破碎,原先辛辛苦苦的所悟之大道真意,亦会是烟消云散,你当真愿意?”
陆尘再度问道。
“朝闻道,夕可死矣。”
李玄通一字一句而言。
对其而言,追寻道之所在,要胜过一切意义,哪怕是其自身性命。
“好。”
陆尘轻吐了个好字,眸子中便是有股红光急掠而出,好似命运那无可逃脱的大手一般,一瞬间将少年拉进一片玄妙之地。
只见得眼前天地寂寥,空无一人。
少年独立於山峰之处,却是感受不到天地间任何修士的气息,就好似苍茫天地间,唯余他一人一般。
“前辈?”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句,然而与之回应的,只有天空之上划过一道弧线的飞鸟。
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声响。
李玄通皱了皱眉,一瞬之间身影跳动,在这苍茫的世界之中穿行,似乎想要找到些什麽人的踪迹。
可无论他走了多远的距离,天地间始终的山连着山,水连着水,一眼望不到尽头。
就这般苦苦搜寻数日後,李玄通终於静下来,不再思虑自己身处何般地界。
他悠闲在这片天地之间漫步,或看山,或看水,或看云,或看雨。
李玄通还记得自己悟得水之大道真意时,便是在一个雨天。
那场雨下的并不大,但也不小,总之是能将人淋透,但又不至於狼狈不堪的那种程度。
那时他站在雨中,灵气不自觉的旋绕在其周身,以至於虽是在雨中漫步,却仍未受到丝毫雨滴沾惹。
看着那连绵不绝的细雨,少年忽地想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淋雨了。
记忆中的那场雨,似乎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了。
这般想着,他将旋绕在周身的灵气褪去,就那麽任由雨滴打在自己的身上。
李玄通一步一步而行,等他漫步到仙门山脚下时,雨停,而大道得悟。
自此後,李玄通总是保持着外出云游的习惯,与他人喜欢闭关苦修截然不同。
少年知晓大道存於天地之间,故而他也行於天地之间,以此寻求大道。
而今李玄通所做的,便是这般行径。
虽不知眼前天地为何处,但少年已然是静下心来享受这一切,一步一步而行,以期得悟大道。
在这片天地的日子说是枯燥,但也并不全是。
虽说是并未有什麽人烟,耳边却总有飞鸟划过天际的交唤,有猛虎藏於山林的咆哮。
李玄通逐渐接受了这样的世界。
他漫步於天地之间,一走就是百年。
百年後,昔年的猛虎也早已化作了黄土,飞鸟仍在叫唤,却早已不是李玄通初遇时的那一只了。
故交皆死尽。
李玄通也再未有什麽交流。
他就这般孤身一人的接着漫步,偶尔间能捉摸到些许的道痕,却也并不以此欣喜了。
三百年过去,李玄通发觉这般漫步似乎并不是什麽有意义的事。
他已经踏足了每一处的山,涉过了每一处的水,然而离他所要求证的天地大道,却越行越远。
天地寂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何处。
少年第一次感受到迷茫,就好像失去了方向而漂泊在大海之中一般。
想去哪里全然不是由自己所决定,而是由海风席卷着奔向不知去处,不知来路的未知之地。
这般感觉很不好,李玄通并不喜欢。
可他确确实实有些无处可去了。
这天地是很大,可三百年的时间,已经让他穷尽了每一处角落。
可道呢?
道在何处?
已然不是少年模样的李玄通颓然坐地,依旧是那座山峰之上,但少年的白衣却早已是换做了粗布衣裳,脸上也满是被岁月尽染的痕迹,整个人眼神恍惚,好似是穷途末路之人。
“还望前辈指点迷津,李玄通当真看不清!”
他仰天大吼一声,天际间有飞鸟被吓到的尖叫声与之呼应,除此之外,别无什麽声响。
片刻之後,天地再归寂寥。
李玄通苦笑一声,站起身来,颓然走到山顶之处的紫衫木树之下。
他倚靠在树下,有落叶飘落打在他的脸颊,风吹过,有些许清凉。
李玄通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乏了。
等他再度睁眼时,原先倚靠的紫衫木树已然长成参天模样。
此闭目一睡,幽幽已过去不知多少年。
以往一尘不染的少年,此时已是满身污垢,若是有外人在此,必定是要赶忙避让。
李玄通确实满不在意,披头散发的悠悠而起,他身形晃荡,背影看着有些凄惨。
就这般蓬头露面的再行世间,那一睡多年过去,世间的一切都有着不小的变幻,以至於对李玄通都有些迷茫,是否是自己又置身於另一片天地之间了。
“前辈,这便是你说的道心破碎吗?”
李玄通行走在小溪旁,他看着小溪映照着的那张脸,竟是觉得万分陌生。
“但李玄通不悔。”
他双手捧起,掬起溪中清水打在自己脸上,随着清水拍打,李玄通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坚定。
道,寻道,问道,求道。
李玄通相信,迟早有一日,自己会得到答案的。
就这般,他再度踏上这条路,越过漫漫山川,看尽花开花谢。
此又是五百年。
五百年风吹日晒,五百年雷雨交加。
他回到那条小溪旁,这一次,李玄通未再捧起那溪中清水。
李玄通就那麽跪在溪边,五指弯曲成爪,竟已是深陷进大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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