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自然是离婚了,脱开了那个丧门星,从此便走时运了。二来,在我自个说,还是因为赶上了好时候,如今的云县,钱是扔在地上,你随便拣!有运气到这来的,但凡有一点本事,就等着赚钱吧!”
“你也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你既然有这个福分到了这里,又遇到了肯帮你的贵人,那便是享福的命,且尽管放手做去,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的好日子在后头那!”
说着,或许是想到自己,她便不觉畅笑了起来,“瞧我,谁知道一年前,我三番几次的想寻死,只是放不下我那两个小的呢?郝太太,你瞧我如今这日子多舒心?我从前做梦也想不到,我还能挣这些——我都不知道这挣了钱全由自己花销的日子是有多么的快活!”
她禁不住一拍巴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是巴不得回到老家去,叫他们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现在回头想想,也不知道我从前都在怕什么呢!这婚,若我是早离了一年,早来云县一年,现在怕不是比之前还要更发达?!”
郝太太看着徐大姐爽朗的笑脸,不知不觉,也微微点了点头,自语道,“不错,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往上走……”
她又看了看自己那秀气的三寸金莲鞋,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盛,“既然都到了这里……还存着什么顾虑呢?”
诸掌柜在一边吃茶微笑,张宗子奋笔疾书,忽而又对诸掌柜道,“诸大哥,我觉得我以后要多到街坊里走走,再有这样的生意,你拉着我来——从前我东游西逛,也不知都在瞧什么,仔细想来,实在是有眼无珠!仿佛在云端一般,没有一只脚是落地的呢。如今沉下心来,光是郝伯母这里,便有多少篇文章了?还有徐大姐——大姐,若我将你的离婚,做成一篇报道,你可愿意么……”
且不说张宗子的采访狂热,郝太太这里,既然已经立心要做这门生意,又听了徐金花说了她发家的经过,便知道此事并非郝家人能够操持:徐金花是有多年经营海货铺子的经验,才能操持得起来,饶是如此,初期也要四处奔走。郝家这里,郝大陆不是做生意的料,李小妹虽然算是义女——但若说把生意完全交给她,似乎两家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近,且她将来是要嫁给三德的,没见徐金花和带来的前头儿子账都分得清楚?这些事上还是要及早考量。
再者,李小妹不愿和外男接触,也指望不上她。郝太太将关节想通,便不再犹豫,等霍大郎回来,先注册了商标,把辣椒酱确定为自己所有,又在官衙,请吏目介绍了一个文员,为她参谋着,和诸掌柜定了一份合约,言明了自己出配方,利润七三分成,每年分两次结算等等,又约定了这股份能否转卖、抵押等等,规定得十分细致——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和自己有关的文书,此前几次被转卖,那契约郝太太都没有见到,但也能想象,万万不会如这一份一般仔细。
诸掌柜也告诉她,外间的契约文书也远远赶不上买活军的‘合同’考虑周到,又说明了一些合同争议的解决方式,由于郝太太十分信任买活军的官府,因此听了便安心了许多——再一想,她最多也就损失个辣椒酱的方子而已,银钱上实在没有什么,便又泰然了起来,穷惯了的人是这样,要她损失现银是最舍不得,至于对将来的盈利期许,已是习惯了好事落空,并不是非常投入地憧憬,也就不会怎么担心。
双方合约既立,一上午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张宗子和郝太太都要去上课,诸掌柜这里,今日便只能逃课了——买活军对于考过扫盲班的人,上课是并不强制的,因此诸掌柜有时候生意忙起来,便只能脱空,好在他也不贪给初级班的好学生吃的蛋。
他这里要做什么呢?他要去定做商标的合金铜模——这个东西是有专门的厂家做的,正是造合金字模的厂子,打广告时要附带商标图案的,都得附带上这个厂子做的合金模子。他要去找地方,安排辣酱生产厂家,还要按郝太太写下的单子去联系采购原料,还要去定做陶瓶,过了几日,等郝太太确定了配比,把方子和制作工艺完全写出来,又到专利局去申请了配方专利——由于他们是第一家来申请酱料专利的,云县这里的专利局并不需要一一核实已有的专利,只需要行文衢县的专利局,确定没有冲突,经过一周的公文往来,便很肯定地得到了两个专利。
有了专利,便可以安排生产,这时候,半斤装的小陶瓶也做得了,郝太太又亲自炒了三十多斤辣酱,将它分装妥当了,诸掌柜便自己挎了一个篮子,又喊人送了一大篓烧饼,担了一担豆腐脑,亲自到交易大厅外头,卸了挑担站在那里,也不叫卖,只是笑嘻嘻地站着,仿佛在等着什么。
“咦,这不是老诸吗?”
很快,便有来交易大厅看榜的商户认出了诸掌柜,“怎么,这是被你们家宗子少爷闹得待不下去,改行卖烧饼了?”
“这不是卖!”诸掌柜笑眯眯地说,“老陈,这是钓鱼——”
他打开了豆腐脑的桶盖,那桶子里还架了一块月板,搁了各色小料碗,辣酱被热气熏得香气扑鼻,老陈鼻子抽动,也不由露出惊愕之色,“这是?”
“豆腐脑来一碗么?”诸掌柜已是摆开了架势——
愿者上钩,钓的就是你啊,老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