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的雨雾中冷眼瞥着尹清徽。
顾琛只觉得自打头顶多出一把伞,自己就瞧不见尹清徽的嘴脸了。
这小?子,分明是身长接近八尺的高挑青年,给他打伞时偏偏故意将?伞前倾,让顾琛压根无法与人对视,很难说他是心思澄澈还是心怀不惧。
顾琛从侧面瞄了眼正面色不善地与尹清徽对视的青年,心?中稍稍回?暖,静待接下来对面的动静。
“原来这京城里胆子大的,都被拨到扶摇阁里来了。”尹清徽的笑意收敛个干净,朗声道,“成,贫道就不绕弯子了。”
“顾尚书,我大宋百姓服劳役的期限,每年只有?四十五天,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对着顾琛说,眼睛却瞪着谢行?周,“据我所知,也?没剩几天了吧,若到时扶摇阁不成,顾尚书出钱、想办法,如何?”
顾琛就像被击中命门一般,一把拨开伞面,“你说什么!本官...”
“若是不想担此大任,就抓紧了叫人干活,否则倾你顾家之力,也?未必能弥补陛下的心?情!”
尹清徽好整以暇地迎着他的目光,“贫道今日从宫里出来,手上有?陛下的亲印,尚书和将?军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们怜惜这些劳役匠人,到时陛下动怒,谁又会替你们定罪?陛下可?是要按期摆驾扶摇阁的。听贫道一句,莫只顾得上眼前,顾不得日后!”
谢行?周要是此刻都察觉不出什么来,那他就是天大的蠢材了。
扶摇阁的选址,雨夜遇袭的不了了之,秦姝的欲言又止、不得不为?。
此刻下定论,他觉得并不早,甚至心?里有?个念头?:就是他,是他在推波助澜,是这个年轻荒诞的君主,意图吞了谢氏,吞了自己的朝臣——
他淡淡地笑出声,自己昨夜那般讽刺她,说她用人命去抵消君王的忌惮...他是那般的将?自己凌驾于全局之上,以为?自己才是此局中无愧无罪之人。
可?此刻他又是什么身份呢,即将?对陷阱低头?的朝臣?即将?用他人性命去告诉君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即便君上布下天罗地网,他也?会绝无二心?的纵身一跃?
顾琛已然?替他做了决定了,即便顾琛兄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已经在向尹清徽低头?,他嘴里在说着“好,臣这就去把所有?劳役叫来,扶摇阁即刻便可?开工”,他在领着成千上万的人从后面的工棚里脚踏着雨水走出来,他们在一步一滑的布云梯...
谢行?周眼里如同万光闪过,每个人的一步步,都在自己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他看得很完整,却个个看不清。
不,他绝不做,不公之事的屈服者。
“少将?军?谢少将?军?这般年轻的郎君,倒是爱出神?的很呢。”
“扶摇阁,不能再建下去了。”少年郎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迎着尹清徽、顾琛、以及围在自己身侧的将?士宫婢们的目光,少年郎毫无退意,“不能再建下去了,这般荒诞的鬼东西。”
顾琛脸色大变,这...即便经此半生,也?从未听过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这小?子,是疯魔了不成?
尹清徽也?万万料不到他这般不惜命,连眼中的嘲弄都褪去几分,讶异道,“谢行?周,你莫不是被雨淋的发了热?”
顾琛连忙回?神?,明明比谢行?周矮了大半个头?,还?抻着胳膊打算捂他的嘴,“是是是,这小?子一大早就来找我了,此刻疯疯癫癫的定是身上起了热,本官这就去叫郎中...还?不快来人!”
谢行?周的力气得有?多大?若是真使?力恐怕十个将?士也?拿不住他,何况顾琛一个文弱书生?将?士们都是骁骑营的将?士,谁敢上前去碰自家将?军一根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