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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过了九月中的霜降,雒阳天气一日寒过一日,一入十月,就落下第一场雪。

清晨透亮,雒阳城南,开阳门外南市门口,已聚集起一群农闲后的百姓。

不一会儿,铁甲赤裳的兵卒就压来一群男女,拖到市口的华表下。

雪白的丝绸单衣,纵使拖拽在泥中,也仍然闪烁着柔亮的光芒;蓬头垢面,冻得面色青白,却依然难掩他们不同于百姓,过分细白光润的肌肤。

最前面的是一个腰围雄伟的中年男子,蓬乱的胡须飘在圆滚滚的白肚皮上,他被两边兵卒挟着,拖到最前面,撇头回避着围观群众的指点。

超过五尺的男子,都被带到空地中央,一排排跪倒,惊恐发抖,涕泗横流,高声喊冤……

围观的百姓,对着一群斯文扫地的贵人,又兴奋又紧张的议论纷纷。

监刑官见一切准备就绪,上前一步,高喊了一声肃静,展开帛书,一条一条历数罪状

阿附宦官,卖官鬻爵;侵占民田,欺男霸女;

为官昏聩,陷害贤良;偷逃税赋,压榨百姓;

不守礼制,衣食僭越……

听到竟有这么多罪状,围观百姓顿时义愤填膺,方才喊冤之人渐渐熄了声音。

不一会儿,罪状诵完,一时刀斧齐下,人头滚滚,飞溅的血让前排的围观者惊呼着连连后退。

张家五尺以上男子全判斩首,剩余童子及女子则判城旦舂。

被绑着带到一边的女子,哭泣着要扑向自己的丈夫儿子,却被士卒拖拽着后退,锦绣的裙裾,向来只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翩然逶迤,此时却拽在泥里。

周围的百姓正欢欣鼓舞,连声颂圣,许久才渐渐散去。

楼阁之上,荀缉小心的望向沉默的父亲,不知再为谁辩解,“大人,张氏也算是罪有应得。”

一家又一家,这雒阳城中抄家灭门之事,已越来越频繁,官品也越来越大,如今曾任三公的张温,竟然也人头滚落市口,这真是……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砰砰,难以抑制。

那……可是三公啊。

荀攸双手抄在袖子里,没有说话。

若说卖官鬻爵,家族中占取民田,偷逃税赋都要判全族斩刑,那满朝之中,简直活不出几个,如今在朝的二千石上,能有几个没给灵帝送过金银,家中没有在饥荒年间压价购买民田?又或者其族所居之县,有多少强项令,敢登门去收税赋?

天空阴晦,重云欲雪。

“回吧。”他一甩袖,转身走下酒楼。

“唯。”荀缉连忙应诺,跟上去。

张氏被灭门,只是因为太有钱而已,但就算如此抄家灭门,这雒阳城,又还能再支撑几时?

他难道不知?

……

屋内点起火盆,空气就有些干,荀柔轻咳着裹紧狐氅,端起盏抿了一口,继续看手中董卓送来的上书。

这是一份为党人平反的上书。

党锢自桓灵二代起,至今也有三四十年,他的父亲、族叔父、族中亲友许多牵涉其中,中平元年黄巾起义时,灵帝曾下令赦免党人,但既是赦免,那便确是有罪的。

平反的意味则不同。

若当初党人并没有错,那么,错的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