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只略吃了几片烤驼峰便止住了,又喝了点麦粥,许莼知道他一贯在这饮食上极克制,便是好吃也不会多吃,更何况这些猎奇之物。
上八珍多是些奇怪之物,驼峰、猿唇、猴脑之类,他从前荒唐纨绔之时,也机缘巧合尝过,但谢翊这样从小被严格管束的,对肥腻沃甘之物几乎不沾,必定是没尝过的,因此才处心积虑弄些有意思的给他尝尝。
果然谢翊倒不扫兴,十分给面子,只说味道不错,但许莼看他表情便知道并不是十分喜欢,便又烤了几片洋芋给他,撒了香料上去,谢翊果然喜欢这个,对蜜炙大虾和蜜煎猪肋排也一如既往会多吃一些。
两人说说笑笑吃了晚膳,换了便服,便上了马果然从后山宫门纵马而行,沿着春明湖畔骑了一段,路过竹枝坊,许莼还专门进去拿了一袋铜板钱出来在谢翊跟前摇了摇:“没有这个,去夜市可是寸步难行。”
谢翊笑,也不说护卫们身上自然有,只赞他:“果然还是元鳞考虑得周到。”
他们纵马先到了西边夜市处,这里是百姓最喜欢的夜肆,茶坊酒肆,客寓饭店都还开张着灯火通明,有一处小巷索性全是摆着的小食夜摊,飘散着食物的诱人香气,谢翊将马交给护卫让他们牵走,两人步行着走入内。
虽然两人才吃过,但跑了跑马,许莼又看到什么新奇的吃食都买了,很快谢翊又尝了些奇怪的酸果子,蜜煎南瓜子,紫苏冰玉水等等奇怪的东西,看了些杂耍魔术,又去逛了古玩书画店等。
许莼买了一对玛瑙的扇坠,价格不贵,难得白冰玛瑙低似晶莹冰块,上边飘的天然金红色花纹又似凤凰一般。
那古董铺的老板十分长于推销,看到他们看那对扇坠就道:“二位神清骨秀,一看就知道是贵人,正合用这一对凤凰扇,这叫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见则天下安宁。”
他这吉祥话一说出来,谢翊双眉就展开了,显然心情极好,拿着那扇坠不语,透光看着那凤凰纹。
许莼笑着也不讲价,直接按价给了银子:“果然是仁君治而天下太平,老板真会说话,还有什么好东西不?”
他拿了那对扇坠中的一只递给谢翊:“九哥有空再我题个扇面呗。”谢翊道:“前日不是才给你题了一把,不如你来画罢。我看你画得有长进得很,尤其是人物。”
他说话语气平淡,许莼却闹了个大红脸,并不接话,眸光流转,含了些嗔意。
那老板看许莼出手阔绰,衣装华贵,两人态度亲昵融洽,看着面貌又不如何厮像,口音也有些区别,应不是兄弟,呵呵笑道:“我这里倒还有一套好东西,一般人我是绝不舍得拿出来的,看上的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却又不一定欣赏得来。”
许莼豪气道:“只管拿出来看看,小爷有的是钱!”
那老板呵呵笑着打开了个柜子,从里头捧了一对的扇子出来,坠着剔透碧玺桃坠:“这一对扇子名唤‘桃之夭夭’,巧夺天工,我高价收了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
主。”
许莼随手拿了一把展开,猝不及防,立刻合上了扇子,耳根通红,将那扇子丢回盒子里:“这个不好,换点别的东西!”
那老板看许莼如此羞窘,有些纳罕,只以为自己误会了,收了起来笑道:“想来两位爷是不中意,那我还有西洋来的新鲜物事,两位进去看看?”
许莼只怕谢翊也要看那扇子,立刻道:“西洋物事好,只是我们可是识货的,货不好我们不要的。”
老板笑着让他们道:“请楼上请,当然是好货,听说了临海侯没?都是临海侯的洋船带回来的货!一般人可拿不到这些货的。”
许莼嘲笑道:“你就胡诌吧,谁不知道临海侯的洋货都是设了市舶专卖的,怎可能在你们这里有。但凡是西洋来的货,你们就说是临海侯的洋船舶来的。”
老板道:“这就要看各自手段了。洋船船队一次十几艘,上边的货这么多,总有法子流出来的。”
许莼只以为老板是吹牛,只笑而不语,那老板知道他不信,也只推销道:“总之都是好的洋货,少爷只管看看好了。”
说完上了阁楼,果然这里满满当当都是西洋来的货,有烟斗、鼻烟壶、西洋烟草、西洋镜、西洋花边、西洋纸、西洋画、西洋钟、象牙制品、望远镜等货品。
许莼顺手拿了只放大镜起来笑道:“倒是真的洋货,看这眼镜,这样薄。”
老板骄傲道:“没说错吧?这眼镜可好卖了!绣娘们、秀才们,用眼多熬坏的,都爱买这个来,夜里看书绣花看得清楚。这个津海卫机器厂那边也在仿造,但还没做出来,这是真正洋货!可不是仿制的。”
许莼:“……”
谢翊看许莼脸色微微变了,有些难看,只以为他是觉得对方说了津海卫机器厂不好来在自己面前失了面子,便宽慰道:“咱们很快也能仿制出来,到时候就便宜了。”
老板道:“这倒是,因此这东西也就卖这一会儿L的稀罕,等咱们也造出来了就便宜了,趁着如今稀罕,可买了送人,体面着呢!不是我说,我这里的货品,只怕宫里贡品都还未必能用上呢!”
这下许莼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将那眼镜放了下去,转头似乎看了下外边天色,又转过来若无其事笑道:“老板,这些都是小物件,我这里却是不日要回乡,想要买件重礼回去给我祖父,这些小东西不过是占个新奇了,贵重谈不上。”
那老板听他口音带出了些闽州的口音出来,笑着问道:“是我眼拙了,原来这位少爷是闽州来的?那里洋货是多,难怪看不上这些,却不知这位少爷到京城是想做什么生意?”
许莼道:“如今生意不好做,只贩些珠子罢了,如今西洋的琉璃珠卖得多,买珠子的人也少了,生意不好做啊。”
那老板听他说得内行,笑道:“那是,琉璃珠其实许多并不是西洋那边烧的,都是津海卫那边的窑厂烧的,烧出来的琉璃珠、琉璃盏都极好卖又新巧。我这里倒有西洋来的琉璃屏风,上边镶的是五彩琉璃,绘的西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