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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朗玛厅笑声阵阵,山风吹拂,将欢快的歌舞声送到你们耳边。

月光穿过了凌晨的浓雾,温柔地洒在你们之间。此处唯有寂静、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你先起来。”你拉了拉格桑紧拽着你的手,却没拉动。

格桑虔诚地望着你,又说:“你不喜欢我们藏族人聚在一起喝酒,我就不去喝酒,不去玩骰子,在家里陪你。你不喜欢的,我全部改。只要你留下。这边的牧场那么大,天空那么宽,让舞动的绿草治愈你,让吹拂的山风治愈你,让大地的诗篇治愈你。”

“格桑。”你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谢谢你喜欢我,我很感激。”

藏族青年的眼睛动了动,变成了一汪忧郁的湖。那些明亮、期待和紧张全部被冻结,只剩明晃晃的失落和难过。

你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贴在你的左胸,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冷漠残忍的话:“你想闻一闻我的记忆玫瑰,分享我的过去与美梦,可是——”你握着他的手往你的胸口压了压,“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漆黑一片,只有被虫蛀坏的空中楼阁,没有诗,没有酒,更没有梦,这里——死得比古埃及法老更死,更彻底。”

格桑茫然地望着你。

你放软声音,温和缓慢地说:“你会遇到一个美丽的姑娘,与她一起放牛,在马背上歌唱。她会给你一切梦想。忘了我吧,格桑。”

你松开他的手腕,起身离开,没有丝毫眷恋与停留。踩碎的枯枝在你脚下吱嘎作响,像一曲离别的挽歌。

藏历新年的欢庆持续了一个月,四月结束迎来了五月,山间冰消雪融,各色花朵铺满了牧场,一派春意盎然。

五月初,你收到了分行人力资源部的通知,让你在月底结束驻村,领取毕业证后正式前往分行报道。分行非常贴心,为你留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人力部员工次仁拉姆还特意发来消息,让你不用着急,有任何问题和困难都可以告诉她。

你的小课堂一日不落地继续着,或许是知道分离在即,罗布和卓玛恋恋不舍地缠着你,要你和他们多说说话。随堂测验时,罗布算的数学题又快又好,卓玛背的诗准确又响亮。小贡桑就咧着嘴嘿嘿笑着,在旁边啪啪啪地拍巴掌。

拉姆却闷闷不乐,课上一直低着头,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浸湿草稿纸。

有一天你照常检查他们的作业,等你走到拉姆面前,她的桌上仍是空荡荡一片。她垂着头声音又低又紧绷:“没写。”

她说着,一颗一颗的眼泪砸在桌面上。

你没说话,在桌上留下一包卫生纸,便转头去检查罗布和卓玛的作业。那一天,拉姆始终没抬过头。

知道你要离开的消息后,贡桑无疑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他常常拉着你去山坡疯跑,不纯熟的汉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去城里,人多,就会看着你,不会让你再,跑到水里去。”

他的词语顺序奇怪,发音也不准确,你却总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就会问他:“我去水里,你很在意吗?”

小贡桑会立刻严肃起来,伸出小拇指在你眼前晃悠,意思是你和他拉过钩钩:“你救了我的生命,我也要,救你的生命,盯好你。”

他的话语丝毫不流利,却那样掷地有声。小孩子的眼睛比天空更纯净,无声地向你强调。

你心中微动,唇边勾起微笑,和缓地说:“嗯,我们拉过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