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162)
现在不是要报警,而是打急救电话。送到医院问题就解决了,之后等江荣回来再说。
江满还在那里跪着呢,桐桐一脚给踹开,抓着刘红心的手给摁着穴位,“好点了吗?”不会说话的人,疼都喊不出来。这两口子也是没有心的,看不见疼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之前江荣带着刘红心去国外看病去了,动了一次手术。一只耳朵恢复了听力,另一只耳朵还是不行,只能听到一点点。但这已经很好了,至少能听见了。
可这么大的年纪了,想重新学说话,特别困难。再加上刘红心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她自己听的见她说话的声音有多难听,就不太愿意开口了。觉得那样不体面,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呆着。
她这是胃炎吧。
送到医院,果然是胃炎。疼痛难忍,先叫住下了。
医生问说:“是最近劳累过度,不注意休息,不按时饮食吗?”
桐桐看刘红心,刘红心点了点头,又比划。
“她说,她婆婆心梗复发了,就在楼上。有点忙,吃饭是不太按时。”
医生就说,“先住院,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先吃流食,温热的,不能再碰生冷了。”
桐桐给办了住院手续,又借了医院的电话给家里打过去,叫何姐打发个人来,在这边帮着照顾。
电话打完了,见江满家两口子还在楼道里呆着呢。
估计江婶子的心梗,跟这两口子脱不了关系。
她没言语,推病房的门要进去。江满一下子给拦住了,“桐,你看这事闹的……也就是个家事,你别管了,赶紧回去休息去。回头我联系我哥。我嫂子又不是不能发声,她疼的不言语,我也不能知道。”
桐桐看了他一眼,“让开。”
“你看……你这就……”
桐桐站着没动,“满子哥,我还记得江大叔去世的那一天,你上邮局去给大哥发电报……那一天,是司晔帮你发的。那时候邮局的态度不好,电报员叫张楠,还给发错了。当时,司晔身上都拿不出发电报的钱,是邮电所的邱恒山邱叔通融,垫付的钱,当时他把钢笔压给人家。我记得邱叔说,满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江满朝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没言语。
“那时候大哥大嫂寄钱给家里,我听我妈说,江家没少帮衬金家,那用的都是大哥跟大嫂寄回来的工资。”别管一毛、三毛的,借给了,就是救急了。韩翠娥到现在都记得人家的恩,就是炎炎也说,她第一次来例假,衣服脏了连一件换洗的都没有。是江家婶子把大嫂寄回去的旧裤子给了她一条,解了她的难,没叫她更难堪。
“大哥在部队,哪有功夫寄特产回来。我想,那都是大嫂操持的!你就说,那时候相好的人家,谁没吃过大嫂叫人寄回去的东西。”桐桐说着,就看满子媳妇,“我记得,你走到哪都炫耀呢,说你家老大又寄东西了,给你的围巾丝巾,给你的胶鞋。”说着就说这两口子,“人嘛,得长心,对吧?”
说完,推门进去,将门从里面关上了。
刘红心挂上针了,想抬手,桐桐摇头,“躺着,不用说,我都知道。家事我不管,但我知道了,我该说还是要说的。按老家的规矩,谁家出事了大家都得管。更何况这种忤逆的事!这要是搁在老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干这个事。”
刘红心抬起一只手来,朝楼上指了指,然后摆手。这是说别叫江婶子知道了,怕老人家生气。
桐桐应了,结果何姐打发的人还没来呢,江南先到了。
门一推开,桐桐愣了一下,‘嘘’了一声,朝外指了指。
江南满头的汗,看看睡过去的母亲,才慢慢朝出退。
桐桐跟出去,楼道里不见那两口子了,她拉了江南坐下喘口气,“你怎么来了?”
江南擦了汗:“我二婶给我打了电话,宿管叫了我。知道我妈住院了,宿管放我出来了。”
“胃炎!没事,住两天就好了。”桐桐就道,“我回头再给你爸公司那边打电话,你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爸才走了没多久。”江南就道,“上次回来,是因为我奶奶住院了。就是差不多二十天前,我二婶说要接我奶奶过去。我奶奶不是快生日了吗?我爸妈以为他们接我奶奶过去是想给我奶奶办寿宴。”
办寿宴,那交往的人大多数都过去上个礼金,给老人过寿的话,一般都是能赚钱的。礼金一收,将寿宴的钱一扣,怎么不得挣一笔呀。
这两口子动心打这个算盘,一点也不奇怪。
江南继续道,“那这种事,我爸妈能拦着吗?再加上我奶奶也觉得我二叔是懂事了,就去了。去了之后,就气住院了。我二叔要跟我二婶离婚,这几年,我二叔在外面也不怎么干净。我二婶怕我二叔不要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我二叔当着我奶奶的面吵着要离婚,还带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十八岁姑娘,跟我奶奶说,要是不离婚,不娶那个姑娘,人家就告他。那姑娘生孩子的时候才刚刚十八,跟他的时候才十六。
我二婶更绝,直接把另外两个生过孩子的都给找来了……我们这才知道,我二叔在外面还有三个家。
一个是三十了,没离婚,男人在工地上受伤了,他跟人家媳妇好上了。那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就是证据,跟他长的一模一样。那边一听他要娶个十八的,就吵着说要回去跟男人离婚,要不然她男人就去告,告他qj。
还有一个是开发廊的,眉眼啥样我都没看清楚,脸上画的乌七八糟的,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肯定也是我二叔的孩子,江家人的鼻子都长这样……”
江南点了点她自己的鼻子,鼻头比较大。
桐桐点了点头,只看找的这些女人的身份就知道了,也就江满这样的才会这么去找,“也就是在外面生了两子一女,是吧?”
嗯!
“你爸咋说的?”
“我爸把我二叔打了一顿,说他自己的事自己去处理。敢惹乱子,就自己去平乱子。他自己的女人,他自己去处理。也说了,以后不叫我二叔二婶上门……我奶奶住了一星期的院,接回去一直养着呢……估计又是被我二叔气着了,这才又住院了……详细的我还没顾得上问,我妈怕耽搁我学习,也没告诉我。”
正说着呢,何姐派来的人到了。桐桐给叮嘱了几句,“就守在外面,别叫人打搅。”然后又说江南,“明儿一早我来,今儿太晚了,我还没去看你奶奶。你守着你妈就行,别的不用操心。”
嗳!
江荣是凌晨四点动身,早上八点赶到医院的。
桐桐从家里带了早饭过去,江荣也才刚赶到。一见桐桐就道谢:“给你添麻烦。”
“咱是外人吗?”桐桐将饭盒递给江南,“你妈喝粥,给你带了蒸饺。”
江南接过去打开,江荣说江南,“你吃饭,我喂你妈。”说着就叫桐桐坐,然后去拿勺子喂刘红心去了。
刘红心摆手:我自己行。
“行什么行,躺着。”江荣一边喂,一边跟桐桐说,“江满的事情,我不管。他这是为户口的事吗?他这分明就是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打算呢。怎么就户口没办法解决了?他这几年挣的不少了,买房子就能带三个户口,繁华的地方房子难买,可这稍微偏一点的地方呢,不能买?九十平就能带三个户口,买三套房子,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其实也是实话。
“再说了,朋城解决不了,那别的地方呢。这三个女人生的孩子,她们的户口所在地呢?农村嘛,挂在哪里不能挂?要是这都不行,咱们公社也能挂呀!我不嫌弃丢人。要是非要我安排,好啊!我就拿五千出来替他交超生罚款,再动用之前的老关系,给孩子把户口落咱大队上。这是我不管吗?这是我管了,他不答应啊。”
桐桐听出来了,江满没憋好屁。
刘红心抬手比划,江荣读懂了,脸上的怒气都快压不住了。
江南轻声跟桐桐解释,“我妈说,我二叔说了,只要我妈答应把蛋蛋的户口落在我们家,我二婶就答应跟他离婚。只要离婚了,其他的事他能处理。”
蛋蛋是江满媳妇生的,是婚生子。这孩子跟金镞差不多大小,比金镞还要大一点吧。
这么大的孩子了,非得过继到哥哥家,这是要干嘛?
桐桐叹了一声,只提醒说,“大哥,这事得谨慎处理。”
“我知道。”江荣苦笑一声,而后舀了粥送到刘红心嘴边,“你也是,直接打报警电话。一次两次的打过去,这么着人家就警醒了。一查号码就知道是哪一家,会出警的。”
刘红心点头,不好意思的朝桐桐笑。
桐桐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起身,“我去楼上看看婶子,你们先吃饭。”
江婶子无精打采的,楼下的事她并不知道。一见桐桐,老人家眼泪就下来了,“桐啊,我是恨不能当年都别出来,在老家……他哥给点补贴,就能过的滋润。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不像是现在,啥也不缺了,啥也都有了,一家人也不成个一家人。我自己的儿子变的我都不认识了。要说起来呀,还是你妈明智。不跟来就是不跟来,离得远了,反倒是亲香。”
说着,就又跟桐桐道,“我都想好了,等病好了,我就回老家去。这三个娃子,跟我的户口,落回公社去。满子家两口,能过就过,过不成就离。这三个娃……没罪!他们的妈要养,就叫江满掏抚养费,养着去。要是不愿意要了,我带回老家养去。也不在乎丢人不丢人了!但是江满想跟这三个哪个女人结婚,那都不成。我不认!要是非要选一个结,那我这一辈子都不认他。生不见,死不用给我戴孝。”
“您啊,安心养病,不想这些烦心事。”桐桐能说啥呢,只安慰道:“您不管,那他们就有他们的法子。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江婶子拍了拍桐桐的手,“你跟老四要好好的,都好好的过。有钱了都不许瞎折腾。”
“好!都好着呢。”
桐桐陪着一会子,等人睡下了,她才下楼。跟江荣说了一声,就直接回了。
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江荣又不糊涂,能处理明白。
这事怎么说呢?现在有多普遍,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就是何姐,她也说:“这个江满要是不闹着离婚,其实别说三个孩子,就是五个孩子,也没事吧。”
看!就是这个样子。他要是不坚持跟媳妇离婚,她媳妇怕离婚后一无所有,将来她的孩子还落不到什么财产,两口子就还能糊里糊涂的过。婚姻在,他可以不回家,家外有家媳妇也默认了。
但他非要离,要娶这个十八的。瞧!媳妇鱼死网破的闹。闹的谁都别想安宁。
“我觉得这满子媳妇比满子有脑子,这一下给满子整治的……亲妈不认了,跟亲哥反目了。再离婚,媳妇儿子也跟他不亲了,他活成了孤家寡人了。”
桐桐摇头,只把这件事当一个别人家的家事,听听就完了。能帮的地方伸把手,这就可以了。真没太往心里去。
结果孩子学期底前后,吃晩饭的时候,孩子正说寒假估计得补课的事,放在桌上的移动电话响了。
是的!四爷出差回来带回来了两部移动电话,这玩意今年才在内地冒头。那么大的个头,沉甸甸的。但确实是方便了,电话打到大哥大上,随时能找到人了。
四爷接起来,是江荣打来的,“司晔,有人要整我,可能会牵连到你。”
整你?牵连我?你我之间也没有利益来往,生意来往都没有,压根就不是一个行业里的,怎么牵连?
四爷放下筷子,没问,只道:“大哥你说,我听着呢。”
江荣低声道,“是老家那边。县上企业改革,有人举报,说是当年私底下的交易不少,明白什么意思吗?牵扯你我,这影响很小。但是牵扯到老领导龙鸿年……还有在省里的二叔。”
四爷皱眉,“大哥你慌什么?这些人现在当然会承认跟我和龙鸿年的交易,因为那交易我们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我们弄粮食,那都是为劳改弄的。这些事现在拿出来,怎么着呀?对我、对龙鸿年,甚至对我二叔,有什么影响?他们把这个说出来,是为了自保的。想证明他们不是以权谋私,而是还有良心在。他们争取的是D内处理,还不是法办。而那个时候你根本就不在县城,跟你更没有关系。拿这个事整你?没这个道理。”
“我当年给县城那边打过招呼,帮过一些人,在他们的子女入伍这件事上,我确实是托关系了。炎炎虽然没用上,但是我确实是托付过了……”
而炎炎当年入伍的年纪确实是小,是姜婉如争取来的一个名额。
但是年纪小不意味着不符合标准!当年的情况,十六岁就够年龄了。十五六岁当兵的绝对不是少数。再说了,人家招进去了,那一定是条件符合的。
你现在说人家违规,人家可不会承认的。
四爷就说:“这些事……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哥为炎炎的事找过人,但你给其他人办这一类事……这个我只听有这么一码事,但具体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举报的人知道的是不是太详细了一些。”
江荣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就是打电话说一声,叫你给二叔二婶那边提个醒,万一有人问,好有个对答。”
嗯!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四爷叹气,“江荣这次估计又得摔一跤。”
桐桐‘嗯’了一声,江荣口口声声是说老家县城的事,但其实,这样的事并不能怎么样。并不是说这边举报了,人家那边就认的。只要人家当时选人的时候,选出来的人各方面指标都合格,那你就没法说这中间有问题,对吧?
真正要命的是,这个举报人对江荣的所有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但此人知道。就像是给谁和谁家的孩子参军托关系这种事,江荣不会对外讲的,却唯独不会防备家里人。
这事不防备,那敢问,他跟他战友之间的事,他防备了吗?
他在云城那边的项目一个接一个,要只是战友情分,一点没利益关系在里面,那没事。但他那个战友,可不仅仅只认情分吧。最初欠着人情,有了工程。后来呢?后来他战友真没开口管他要过什么?或是暗示过什么?真要是开口要钱了,江荣怕也拒绝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