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禛带着几分尴尬,“百户大人带着一旗人,前去打听粮食的行情。可惜中了人家的道儿,不知道酒里被马匪给放了什么,到现在都没醒。”
这会子这么多人都围过来了,还有训练的其他百户,都从演武场出来了。谁知道一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出,一个莽汉粗声粗气的大笑:“小侯爷,你这也太没见识了!这哪里是醉了……”
尹禛一脸不解,“是醉了!现在闻着酒气散了,但之前那个酒味,十数步之外都能闻见。还是请了方郎中来给瞧瞧吧,莫不是中了什么毒了。虽说剿匪是功,可若是战损这么大……卑职还请千户大人将功劳折半,以抵粗疏大意之错。”
另一个百户马上道:“小侯爷,这可不成呀!功劳是功劳,战损是战损,一码事归一码事!况且,这老匹夫哪里是中|毒了?人是没醒,可那物儿不是一直醒着呢吗?”
然后众人都朝王家人的下三路看去,而后哄笑成一片。
进过那地方寻欢的人都知道,那些女人有一种药,吃了人看着是睡着了,但其实不是,真就是半昏半醒的,人的感知是有些发飘的。这东西用了,会觉得跟神仙似得,但药量却不好把握。若是用的少了,没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可用的多了,就是这样,躺三两天都是正常的。药劲过了自然就好了。
这不是什么毒,就是那什么……懂的吧?
尹禛一副长了见识的样子,而后脸都红了,带着三分羞赧,三分惭愧,然后团团的拱手:“见笑了!见笑了。宫里管的严,自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惭愧!惭愧!”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样!一群大老粗越发打趣的笑了起来。
只莫千户跟两个管军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再用余光去打量这位小侯爷的时候心里都发凉。
事出的可太巧了呀!没有百户的失职给他,他这不顺手踢走了一个给他腾位置吗?
折罪了,有军功了,再拿个实职,这不就站住脚了吗?
这才来几天呀!
别忘了,当初王百户可说了,采买粮食的事是小侯爷主动提的。
所以,从头到尾,是谁算计的?
他用余光看对方,对方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跟其他人说笑,接受大家的打趣。只是目光飘过来的时候,双方一对视上,他就知道,他想的没错,这位城府深着呢。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不顺着他走,他只怕下一步就想着怎么干掉自己这个千户了。毕竟,他一来就干掉了一个千户。他要是仗着身份找茬,铁将军都不用奏明朝廷,就能直接拿掉自己。
那怎么办呢?只有两个字——秉公!
只有秉公,才不会犯错。不犯错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想透了这一节,他当即冷哼一声。
这一声冷哼,周围瞬间便安静下来了。
莫贯中的视线落在王百户身上:“临行之前,我再三叮嘱,马匪凶悍,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需保存实力……不战非罪,可在明知有强敌之时宿娼?这与临阵脱逃何异?”
这话一出,众人噤若寒蝉。
临阵脱逃,罪不可赦。这是军中的一条铁律!
紧跟着,他又是一声冷哼:“来人啊!行军法!”
这话一出,马上便有人站出来,“大人,可否等人醒了之后,问问清楚……”
“问什么?”莫千户扭头问道,“难道谁还能强迫他们吃下什么药不成?”
这话音才落,王家中最小的一个小子一骨碌给爬起来了,起来就叩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说情的人马上道:“赶紧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
这小子都吓坏了,真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说了家里本来是打算趁乱抢东西的,说了祖父带他们去见世面,说了祖父叫小侯爷替他买好酒,说了他大伯和父亲怎么逼那些姐儿伺候他们还不用给银子……后来就真的喝醉了,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了。
桐桐躲在最后的位置,心说,这小子年纪小,当时喂药的人心里是存了良心的,给这小子喂的最少。但那药性烈,对人的神志是有一定的影响的。药劲过了之后,脑子是木的。就像是这个小子,他醒了,但脑子不转圈了。吓着了是一方面,药物的副作用也是一方面。
而且,王百户也是作死,他为了面子的,非把尹禛送他酒说成是他下的令,尹禛不得不从。现在好了,证死了!与旁人无关!
这话从他们自家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尤其可信了。
王家人哪怕不是主动用了那什么药,可在那种情况下饮酒到宿醉的程度,罪过更轻吗?不给PIAO资,难怪人家算计你。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
连求情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求情了,抬脚轻轻的踹了王家这小子一下,这才又道:“该属无心之失……”
莫贯中侧身瞟了尹禛一眼,见这位老神在在的,垂着眼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他的心又提起来了,说这求情之人:“你无心,他无心,都无心了,军纪何存?”说着,就扭脸看掌印:“传军令,王元宗、王适、王勇,斩立决!其他人等,发往劳役营,终身苦役!”
千户所安静极了,好久没这么砍过人的脑袋了。
今儿,三颗脑袋滚了下来,满地的鲜血。
莫贯中再次看向这位小侯爷,就见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然后从刑场穿过去,踩着满地的血,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