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饷银上来说,镇北军去年就没有见过一文钱的饷银了,今年大半年已过去,依旧是没有饷银发放。
从军备上,未有大战兵部不给报战损,兵器钝了得自己回炉;
马匹老龄严重,他在折子上详细的说了战马。马匹的寿命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五岁之前的马乃是幼龄阶段,不适合征战。五岁到十六岁,是战马的最佳年龄。过了十六岁,就该淘汰了,力不佳,达不到战马的要求。
可镇北军这些年,每年所补充的马匹,不过是杯水车薪。且,马匹是活的,每年都有病死和耗损,这就造成了数量上的短缺,缺额在三成。
而现有的马匹里,又有六成是十多年前的马匹,那时候年龄最小的,也都已经超过了该淘汰的年纪了。更何况还有大批当年的壮年马,十岁上下的年纪,过了十多年,现在已经是老马!
还有战甲被服,说是三年一更换。每年更换一部分。可问题是,镇北军贪污严重。每年都有,这没错。可每年都更换的是同一批人的战甲被服。很多士卒脚上都裹着兽皮呢。
折子上真的没一句是废话,全都是数字,每年都是怎么变化的,都列举的清清楚楚。
在折子的末尾,苗子川说:臣知您不信任臣,而臣亦未曾尽到为臣本分。臣已年过四十,十数年戍边,臣渐感体沉神乏,心知臣已将年岁耗尽,不复当年少年。尤其是在臣见到侯爷之后,臣不由的想起在东宫见先太子之时。臣记得,臣在东宫喝的唯一一杯茶是陛下递给臣的,那一杯茶消除了臣彼时的失措,也因这一杯茶,臣常念陛下之恩。臣心中亦是想着,陛下当年亦是体贴臣心的。而今,臣将实情和盘托出,那是因着臣知,您必能体察臣之心。
臣亦知,这般之下,满朝上下,镇北军中,臣再难立足。臣祈求陛下,准臣致仕。臣将以残破之躯,遥祝陛下万安。
这折子看完,什么感觉呢?
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北狄人除了白狄一支之外,草原统一已经近十年了。而白狄那一支,避世而居,盘踞在白头山一带,不过是些野人耳。真正的强敌是北狄!
镇北军防的就是北狄。
现在呢,朕这个皇帝,要不是苗子川的折子,都不能知道镇北军的真实情况。只怕,北狄知道的都要比朕清楚吧。
早些年因着跟北狄的交易,所以,私下里,自己身边的信臣,都北狄私下里还是有些往来的。那么,这些年,这些人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放松了对北狄的警惕呢?
只怕是的!
他抬手将茶盏扫下去了,大殿里伺候的跪了一地。
他压下脾气,再翻看最后一封折子。这封折子是尹禛的!
哎呀!这个孩子呀,是真难缠。
他一个人搅和的朝中大乱,现在又来上折子。御史台正在拟定人员去镇北军彻查他被刺杀的案子呢,他那边就把罪给折了,如今已是百户之身了。
这次,又想说什么呢?
拿着折子一字一句的往下读,读完了一遍,他重新返回来看第二遍。然后如此再三,一道折子,他一个人连着看了五六遍,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喜公公趁着这个空档,赶紧禀报说:“兵部和户部两位尚书到了。”
“叫吧。”
这两人一进来,天和帝就将前两份折子递过去了。
铁良的折子每月都见,内容都差不多。每次都说的就跟狼来了一样,可十多年了,狼也没来呀!两人草草的扫了一眼之后就撩开手了。
可第二份折子两人看完,却当真不敢言语了。只能说,“折子上所言是否属实,怕是还得再查。监军的折子上并未言及其他。”
这些监军是圣人亲信,对吧?
天和帝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以为,谁去彻查合适?”
两人一脸的思索之状,好似特别难为一般。
天和帝这才将尹禛的折子递过去,“你们看看这个。”
折子两人拿在手里,一看开头写着:儿禛启皇叔父安。
两人对视一眼,心都提起来了。这位小侯爷呀,当真是蹦跶的有点欢实了。满朝都以为他消停三五年,等着朝中把他忘了的时候,他却在边陲之地过的风生水起。
所以,这写的是什么呢?
打头一开始,这位小侯爷就说了:多少人想挑拨我们叔侄的关系,侄儿都知道。可侄儿更知道,江山稳固之于皇室的意义。
言下之意:皇位传承,这是皇家的事!皇家得先是皇家,才有叔侄相争的必要。
这是变相的强调,边陲之地已经到了危及江山的地步了。
然后呢?
两人继续往下看,这位小侯爷提出一点来,那就是:镇北军已然到了非杀不足以震慑的程度了,若是圣人放心,请派一位皇子为督军,前来督办此事。
皇子督办,那谁来亲自操刀呢?
只能是那位小侯爷!
两位尚书的手都抖了:在军中动刀,一个不小心就是哗|变,顷刻间可要命呀!这可比镇北军中有人要刺杀他危险多了。
这是疯了吗?怎么敢用这样的法子?
尹禛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这是唯一一个不管成败都不会损害天和帝利益的法子,也只有此法才能打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