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幕上。
众皇帝望见了地图,纷纷喜上眉梢!
“快记录下来!”
无数的位面中,都有人急切地吩咐麾下大臣。
郑成功的地图质量,可谓相当之高。
毕竟他自己本就一直有攻□□、吕宋的打算,万事齐全,所以图上的行径路线,也大多经过专人测定勘探,十分可靠。
“看来,我大秦/大汉/大唐/大宋(战神刘裕的那个宋)……必将新增两个海外领地!”
然而,当众人喜气洋洋的时候,却有一个位面,正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
正是大清道光位面。
道光皇帝和魏源看看天幕上郑成功的地图,再看看手中的《海国图志》……
顿时就觉得,淡了,倦了,索然无味了。
魏源这个地图吧,倒也不能说不清晰,确实真切地展现出了美洲大陆的风貌。
然而,一张出自学者之手,仅仅为了向公众宣传知识的地图,和一张由百战将军厉兵秣马、绸缪半生所绘制成的地图。
二者的可行性,可谓天差地别。
郑成功这个地图,可以说,但凡按图索骥照着走,只要不乱搞骚操作,定能如期平安抵达目的地。
魏源这个……就比较抽象了。
不仅是地图硬件上有差距,魏源和郑成功的个人能力也存在着山海一般的鸿沟。
郑成功掌钺多年,征战四方,武能横扫海上安社稷,文能发展农桑定民生。
是个标准的六边型战士。
反观魏源,仅仅是坐船抵达过海外这些地方,一无军中历练,二无基建经验。
若把他换上郑成功的开局,面
对元军一统进攻,只怕会死在当场!
道光君臣前思后想,算了又算,觉得己方胜算渺茫,前途一片暗淡无光。
“唉,怎么就让这个郑延平抢先进场参赛了呢……”
道光帝两眼无神,望着天,哀叹道。
……
郑成功和张世杰二人,很快就因为到底要向何方突围,陷入了争执。
“你居然说要去海陵岛?!”
郑成功难以置信,这地方不正是张世杰未来溺死的平章山嘛。
他简直想把张世杰的脑瓜子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莫非是呼啸回环、奔流不息的海水?不然怎么会如此蠢笨不堪!
对此,张世杰亦有自己的理论:“海陵岛离陆地最近,我们在那里稍微休整一下,就可以选择合适的时机反攻陆地,夺下一块自己的根据地。”
郑成功险些吐血,张太傅,都什么时候了,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敌众我寡,势如山倾,光夺得一块陆上根据地有什么用。
那钓鱼城山高路远,拒险而守,堪称天下难得一见的雄关,最后不也一样陷落了?
他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眼下只能出海,越远越好。先行往台湾,修整一段时间,再从那里出发前往吕宋,或者更远的土地,这样才能有一段稳定发展的时间。”
他其实也想过直接选台湾当根据地,但转念一想,还真不行。
这个时候,元军是有极其强大的水师的。
不仅入侵日本,打了弘安之战,甚至还入侵了越南陈朝,缅甸,印度尼西亚的爪哇。
宋军的实力,各方面比他自家军队落后太多了。若是停在台湾,等于说随时会被元军攻打上门,到时候直接就是一个呼天天不应,坐而等死。
张世杰却眉峰紧锁,断然喝道:“不可能!”
一路来到崖山海战,在他看来已经是远离故土,飘零甚远了,远航台湾简直不可想象,至于去什么吕宋甚至东南亚,那更是数典忘祖的大逆不道。
他冷冷道:“此等背土重迁、流奔异国的行为,与当亡国奴有何异?倒不如留在此地殊死一搏,玉石俱焚罢了!”
郑成功冷笑一声,直视着他:“玉石俱焚?还没到穷途末路,你就先想着以身殉国了?”
张世杰寸步不让:“拥天子之驾,移跸海外,与亡国何异?我们在长久的飘零辗转之后是怎样一种状态,你一个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你道为何史书上会有十万人民一起投海?只因我们死也要死在故土,魂归故里——你完全无法理解!”
他这句话,正正好好戳到了郑成功的内心深处。
南明永历帝,可不就是慌不择路逃入缅甸,成为天下笑柄的么?
郑成功神色骤然冷凝,眸中有霜风凛严,如高寒的云中古塔般,无声与万丈碧海青天森然对峙。
他一字一句道:
“本王当然理解,天下没有人比本
王更理解国破家亡、亲友散尽、流离失所、万念俱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见过兵燹纵横,见过百姓凄凉,见过城破人亡尸骨如山,见过王气凋伤一败涂地,也见过城池作陵谷,广厦变丘墟,千里绝人烟,而我出生入死,极力想要保护的人,终究在我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死去。”
他的声音陡然扬起,似是压抑不住怒火:
“但凡你们还有一丝希望,就绝不该放弃,比起一国的存亡绝续,任何所谓的正统之念、故土之思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若是我当年有现在这般的力量,我便是身穿白刃、埋骨成灰,也要拼死护送我的君王南逃……可是,太晚了,等我成长起来,一切都来不及了,那时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被万箭穿心,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崖海之上,潮声如奏。
郑成功分明坐在这里,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烈火冲天。
清军乱箭如雨下,他在丛林的掩护下飞快地行军穿行,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只有炽焰吞天噬地,烧尽了所有的一切。
隆武帝就躺在那里,身上扎满了箭镞,无声无息。
郑成功当时呆立了许久,直到灰烬落满了衣衫,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既然父皇死了,从此我就代你而战,我的人生就是你的人生。
驱除鞑虏、反清复明、光复河山,这些你想做,却来不及去做的事,我都会用余生为你一一实现。
可是……终究是力有不逮。
如果没有天幕的出现,他将会在两年后含恨而终,以一州之地对抗清兵举国,能高举自身旗帜不倒,就已经是极限了。
此刻,郑成功的声音轻轻起了波澜:“我是救不了他,救不了大明,可我——”
他闭了闭眼:“我还想试着来救一救你们。”
在郑成功看来,崖山是一个还没有走向末路的南明。
在南明的时代,已经完全无法再从头开始海外建国了,纵然他日后能打下吕宋和其他地区,也只能作为孤悬海上的一个基地,辅助日后反清,而不可能成为海外的又一个「明」国。
但崖山却不一样,崖山有十万大宋军民,只要这些人在,走到那里都是「宋」。
忽有一只手伸过来,很轻地抚了一下他的后背。
郑成功愕然看去,见陆秀夫正望着他,温和如春水柔波的眼眸中,盈盈地漾开了悲伤与叹息之色。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
陆秀夫低低地说。
泪水从那双清眸中滑落,他倾身过来,给了郑成功一个短暂的拥抱,“你在未来那个与我们今日相似的境地中,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郑成功沉默了一会:“最苦的还是鞑子屠刀下的百姓。”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大同之屠、广州之屠…
() …桩桩件件,都是血泪。
陆秀夫想到了许多被元人屠杀的城池,心中愈发难过。
张世杰默然许久:“听起来很感人,可是,你连自己的国家都救不了,又怎么能放言救宋呢……唔唔!()”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微微一顿,似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郑成功:“大明延平王朱成功。”
陆秀夫微笑道:“能否请延平王先回避一下,我和世杰单独聊一聊。”
郑成功略一点头,拂袖而去。
张世杰生气地挣开他的手:“君实,你不会真信了他的话,要去什么台湾、吕宋吧?”
对此,陆秀夫表示:“人家说得难道不对么?”
“就是不对,根本毫无道理!”
张世杰一看他不站在自己这边,顿时大为恼火,宛如一只圆滚滚的河豚,满怀愤怒地坐在原地,实力表演了一个怒发冲冠。
真.冲冠。
他把掉落在地的玉冠捡起,又用眼角余光,斜瞥了一眼自家好友:“陆相公站着不走,还有什么话想说?”
陆秀夫直接开门见山:“到海陵岛等地绝非长久之计,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苟延残喘而已。唯有驶向海外,找个地方重新开始,或有一线胜机。”
“世杰是百战之名将,应变战略远胜于我,岂能看不出来?”
张世杰哑然。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海陵岛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然而,他生于北地,对于中原的观念无比浓重,根本不似郑成功这般,一出生就在海外,长年累月在海上漂泊,早就习以为常。
离了中原的流亡朝廷,如何还能称得上正统?
而且......
军民们年复一年地奔波,真的太累了。
张世杰是涿州范阳人,那里自靖康之耻后,就不再为宋国所有,他年少南奔投宋,从此再也未曾回归过故乡。
纵然是梦里,隔了山长水远,也未见过一次。
故乡已远在涛声残夜中,从军又四处征战,从鄂州至焦山,从临安到崖山,所有时间和空间的转换,都已经成了毫无概念的纸上文字,记忆中所剩的,只有无尽的血色。
他仿佛是一个站在白茫茫雪地中的顾客,仓皇四顾,不见来路,也没有归途。
正因如此,他先前才会决定使用铁索连环,将船只都连成一片,作最后的殊死之战。
一时慷慨就义易,十载从容赴死难。
他有那么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再强的百战将军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十年如一日,孤身扛起一个末日倾塌的帝国?
张世杰张了张嘴:“君实,我总想着战死之后,还能回到故乡埋骨……”
陆秀夫没有立刻回应,只
() 是将他拉起来,
带到了窗边。
他抬手遮住了张世杰的眼睛:“你听。”
在这种视线被剥夺的黑暗情况下,
任何一点声响都分外清晰。
张世杰首先听见,海浪苍茫若擂鼓,一道道风涛奔走似雷霆,银流激浪若星河倒垂,闪烁着呼啸不息的水声,起起伏伏,犹如怒原上不熄如澜的龙吟。
一片黑暗中,陆秀夫的声音轻轻响起,如同玉石轻叩,深邃而悠远:
“世杰,光听这波涛声,你能听出,是你家乡范阳的范水,是临安的钱江大潮,还是崖山的海浪吗?”
张世杰一怔:“不能。”
陆秀夫轻声说:“天下的江河湖海本无异处,山川亦如此。”
“若你我此去有幸生还,自域外归来,那便厮杀回头,再朝天阙。若不幸中道沦亡,也不过是就地埋葬,一抔黃土付孤冢罢了。”
“都说「年年战骨埋荒外」,死在哪里,便葬在哪里,又有何处荒外不能埋骨?”
被他手心覆住的眼睫,很轻微地颤了颤。
陆秀夫想了想,开了个玩笑:“至多死后黄泉路三万里,我们加紧赶一赶,魂魄总能重归中原故土的。”
张世杰顿时被他逗笑了:“三万里路,依君实的骑术,怕不是要耽搁上三年五载。”
陆秀夫轻笑道:“到时候,还望世杰捎我一程。”
张世杰也笑着说:“一定一定。”
笑完之后,他又长叹了一声:“真决定了?”
陆秀夫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世杰莫要问我,问你自己,你才是我们中拿主意的那个。”
张世杰心想,什么我拿主意,我信你个鬼,你这个人分明满肚子坏水。
每次陆秀夫只要觉得他不对,就会过来温温柔柔地劝说他,每次都如春风化雨一般,不着痕迹就说动了他改变主意。
张世杰有时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不过,陆秀夫确实也给人很强烈的安全感就是了。
陆秀夫看起来温和如水,内里却远比他更为坚毅果决,在这种万物飘摇天地倾颓的时刻,为他和全体崖山军民都提供了精神支撑。
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宋端宗落水而亡时,海上流亡朝廷就已经要散场了。是陆秀夫拥立了赵昺为帝,一力维持着行朝的正常运转,直到如今。
在崖山人的心目中,小陆相公是一捧最璀璨的星光。
天崩地裂之后,当最后的残阳日光坠入了沧海深渊,漫长的永夜自此拉开序幕,他仍旧愿意身化高天之星辰,将流光洒向人间,点燃一簇又一簇的炬火。
“那就,出海吧。”
张世杰最终这么决定。
…….
然而,虽然决定了先去台湾,再转航吕宋,但究竟如何做,却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要知道,现在这两个地方,可都是不折不扣的落后荒岛,最多只有一些土人存在啊!
这就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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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才有重返中原的可能。
食品、医药、武器、冶金、纺织、建材……这些都是无比棘手的问题。
情况跟后世郑成功收回台湾还不一样。
那时候,他毕竟还有金门和厦门作为后援,还有广泛的东南亚海外贸易,这些才是他获取资源的主要途径。
但是崖山这种情况……
在彻底安顿下来,寻找到与外国通商的途径之前,一切都必须自给自足了。
陆秀夫盘点了一下后勤工作,微微皱眉:“远洋船只倒是还可以安排得当,可我们的淡水和食物都所剩不多了,不足以支撑远航。”
郑成功也皱眉深思:“没有粮草,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忽然灵光一闪,自己以前缺粮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是假装要和清朝人议和,然后趁着和谈期间,对方主力按兵不动,趁机进入清方控制区,大肆洗劫搜刮敌军粮草!
当然,他不仅抢过清兵的营地和运粮船,也抢过荷兰人、西班牙人、以及其他的一些海外殖民者的船只……
他不是针对谁,他只是一视同仁地欺压所有坏人。
郑成功觉得,现在也可以照着学!
郑成功给张世杰出主意:“张太傅,你可以先诈降于张弘范,相约跟他献俘,陆丞相和小皇帝就是你的俘虏。”
张世杰大惊:“这如何使得?”
郑成功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开窍”的眼神望着他,徐徐道:“当然不是让你真的献俘,你只需要表达投降的意愿,张弘范自然会派人跟你接洽。”
张世杰扶额道:“张弘范也不傻,不会被这么直白的计策所蒙骗吧……”
郑成功继续为他分析:“别人诈降他肯定不会信,但你去说,张弘范一定信!”
“毕竟,你早年离开汝南王张柔,孤身南下奔宋,在张弘范看来,你就是天下第一号背主求荣反覆无常的小人!兴之所至来投个降,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张世杰:“……”
可恶,这家伙好过分,但又说得好有道理!
他若有所思:“然后呢?”
郑成功告诉他:“然后你就拖!将谈判拖个十天半月,毕竟在张弘范看来,现在陆丞相和小皇帝都被你控制在手中,他自然需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筹码与你交换。”
“被控制”的陆秀夫和赵昺:“……”
感觉他在下好大一盘棋!
郑成功又道:“趁此机会,全军快马加鞭,做好正式前往台湾吕宋的一系列准备。在约定献俘之日,元军人手必然集中,众人可藏匿于船舱内部,从浅滩绕至他们的粮仓,进行洗劫!”
张世杰无语了片刻:“延平王,直接这么莽上去是不是有点危险?”
“你怕什么”,郑成功跃跃欲试道,“我们选一个风向绝佳的日子,捞一票就走,抢足军需粮草。届时海浪汹涌,一路顺风疾驰,等他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到台湾了!”
张世杰:“……”
陆秀夫:“……”
天幕前的观众:“……”
论当强盗,郑延平你是有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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