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月痕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天地黑暗,她点着灯,走在摇晃的甲板上,想出来看看星星。在她想象中,夜游行船观星是一件美事,可刚走出房间,她就被吓坏了。
天和水都是完全黑的,远处白天看上去天和河水分明的界限在夜里只变成一片漆黑。那是完完全全的黑暗,手里提着的灯照不亮一丁点,只能看到有个发着光的灯笼,仅此而已。
她没想过白天看上去那么美丽壮阔的河水,到了夜里就像一只巨大的猛兽把她吞进了嘴里。光亮和说话声都没有了,只有黑暗和无尽的浪涛声,连她自己都好像不存在了。
她仅仅走了几步,就吓得提紧灯笼冲回房间,灯火彻夜未熄,一晚没有睡着。
从那以后,她再不敢下水。
一看见宽阔些的河,她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可怕的江水,无边无际的黑暗。有时甚至会吓得瘫软在地。
她母亲说过,这是心病。
直到她成了入镜人,见多了可怕的人和鬼,这心病才好了些,可也没根治。到现在她还是不敢下水,总觉得……一下去就会被水给吞掉。
可是……可是现在……
裘月痕划着船,手都在抖。
她知道这是心病,她的害怕其实很没有道理。
只是水而已。
可她就是害怕……
苏芩模糊的视线不时扫她几眼,知她害怕,也没有强求。
“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我宁愿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它一直追着我们。”
裘月痕吃了一惊:“你……可是你眼睛还没好。”
苏芩用那双结着血痂、看上去好像流了血泪的眼睛一瞪她:“我不下去,难道靠你吗?”
裘月痕无言以对。
说着苏芩开始往身上捆绳子,一头扎在自己腰上,一头系在船尾,用力拉拉试了试,确定不会掉后,叮嘱道:“我下去后,你照样划船,别耽误。要是我出了事,你就割断这根绳。”
苏芩打的算盘就是自己下去后尽量发现跟着的红衣行尸的秘密,只要能叫它不再跟上来,或者争取一点时间让裘月痕在船上发现迷雾中的生机,她们二人就有办法得救。
她自己下水也是无奈之举。裘月痕不会水,下来也是无用。更何况,自己眼睛还伤了,没法辨别方位,刚才划船也靠对方探路,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就看不清。
裘月痕对天发誓她一定照做,苏芩一刻也不耽误地跳下去,勇敢地游向了一直跟在船后的红衣行尸。
怪哉……
她主动靠近,这红衣身影反而远了。看着近在咫尺,可怎么都够不着,
伸手一捞,红衣行尸竟如雾水般消失了。
苏芩心里打鼓,却不敢后退,鼓足勇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捂住眼睛从黄河水中睁开条缝。
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连接着行尸和船,或者行尸躲到了别的地方,就等她们自以为安全之后再突然冒出来,这种事可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