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辅政大臣里,若谁真有忠心,大概能挑出来的只有元柏,只是这忠心并不是对他,而是偏向于一心为公。
元柏出身清流世家,往上几代不是丞相就是太师,家学渊源,原本不是个权欲重的人,只是这人的理念比较...先进。
当然,这只是蔺唯以一个未来人的眼光来评价的。
他认为皇位迭代必出昏君,此有史可鉴注定无法避免,因此更希望皇帝垂拱而治,将治理天下的权柄均分给重臣,互相牵制,自己乖乖坐在龙椅上起个坐镇天下的作用也就罢了。
在皇帝受命于天的迷信盛行的时代里,这种想法无疑是非常大胆叛逆的。
可能也跟年轻气盛有些关系,元柏而立之年就坐上了丞相之位,今年也不过三十有六,虽不像喻昭十七八岁就战功卓绝,如今也就二十出头,元柏这个年纪在文臣里绝对算得上年纪轻轻了,更别提他还是文臣之首。
蔺唯其实还挺欣赏他,但他比元柏要看得更清楚,如果这个世界的思想不能经历一场自下而上的整体变革,在对底层百姓的基础教育都未普及的当下,这种理念就是空中阁楼,是绝对无法扎实地扎根于土壤,真正长成参天大树的。
就好比原作里,君权一弱,有继承权的魏王就虎视眈眈,手握重兵的喻昭说反就反,所谓权力均衡的假象,如同泡沫脆弱到一戳就破了。
所以如果要准确评价的话,就是想得很好,但不切实际,蔺唯觉得他没有放任元柏继续固执下去的必要了。
没等太久,元柏很快到了御书房,蔺唯没等他行完礼就快步走下去握住他的手把人扶起来。
“老师不必多礼,朕找老师只是有事请教。”蔺唯这回特意用了原身自登基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的称呼。
事实上小皇帝与元柏确实还有过一段师生之谊,元柏曾被先帝指派给还是皇子的原身讲学,原作中虽然没有详细提,但蔺唯毫不怀疑元柏坚持君王当吉祥物的理念,原身必定在其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果然一听他叫老师,元柏脸上就仿佛有张痛苦面具一闪而过,显然是回忆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妙的东西,但还是尽职尽责拱手道:“陛下请讲,臣必定知无不言。”
“是这样的……”蔺唯叹了一口气,拉着元柏坐下才慢慢说:“朕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不知何地,遭遇地龙翻身,死伤无算,醒后仍心有戚戚。”
元柏脸色微变,即使他再不重君权,遇到皇帝说自己做这种不吉利的梦,也难免心有不安。
蔺唯权当不知,只继续叹道:“老师,地龙翻身乃是天灾,朕梦里身处其中,深感人力渺小,百姓凄惨悲呼仍犹在耳,不免想到若真遇到这种事情,如何应对才能稍稍挽救一二,因此才忍不住请老师来解惑。”
“陛下有赤子之心,臣心甚慰。”
元柏其实早就无意再朽木雕花了,小皇帝不学无术才正中他下怀,只是被蔺唯这么一忽悠,骨子里的为臣之道又让他无法对年少的君王难得生出的仁爱苗头置之不理。
也罢,教就教了,总归是好事。
于是这日,元柏在御书房待了整整一上午才离开,得了消息的喻昭当即翻了个白眼。
而回到内阁继续当值的元柏听小皇帝念叨了许多地龙翻身的惨状,都不免心里犯嘀咕,这做梦,能梦得这么真吗?
可小皇帝长在深宫,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能描述出这些书上都不会写得那么详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