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头驴交战让桑离心神俱疲,她累瘫在地上不想动。
人们都说倔驴倔驴,果真没错,真是一头又懒又倔的臭毛驴。
疲惫当中,桑离瞧见牧使牵着匹闪闪发亮的白马朝这边走来。
看到那马的瞬间,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就是——“富贵”。
马身通体银白,马尾如祥云般蓬松曲卷,眼瞳一红一黑,双翼是偏透明的羽翼,走动间马蹄踏花,飞霜缠绕,是任何语言都描述不出的仙灵美丽。
它也很高傲,不拿正眼看人,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好似谁也瞧不起,甚至还对地上的毛驴和桑离翻了个白眼。
桑离:“……”这马不像正经马。
旁边有人认了出来——
“好像是御雪?”
“这不是仙君的坐骑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御雪都出来了,怎么没见仙君?”
御雪的出现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议论声接连传来。
桑离跟着一愣,寂珩玉的马?
“姑娘,这匹给你。”牧使恭敬地奉上那根凤凰筋所制而成的昂贵缰绳,看他这样子,好像马比人高贵。
桑离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就见地上摆烂的小毛驴一个鲤鱼打挺支棱起来,凶巴巴地顶开缰绳,趴在地上暗示桑离骑上去。
她眉心跳了跳,没看出来这毛驴的好胜心还挺强。
“多谢牧使走这一趟,我骑它就行。”桑离有了选择,利落地跨上小毛驴,眼前这匹马看起来能飞很快是没错,就是贵了些,就怕路上发生变故,若是丢了死了,割完她九条狐狸尾巴也赔不起。
别说赔不起,以寂珩玉那小气吧啦的性格,说不定直接把她当马骑。
小毛驴一听桑离选择了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睥了白马一眼,挥开翅膀,卖力飞上阵桥。
驴子天性懒,飞得慢慢吞吞,每隔两步就要讨胡萝卜吃。
桑离郁闷得很,一边喂它一边抱怨:“早知道我就骑那匹马了,你看看你,胖成这样还吃。”
驴子不满地叫唤两声,忽然发力飞向浮云。
一炷香的工夫,就带着桑离飞出归墟海,停在了不落崖。
一人一驴躺于草坪上休息。
见毛驴胡萝卜吃得香,桑离也有点馋了,便行囊里掏出了芍药给带的干粮啃。
要说还是芍药好,得知她今日要走,昨天连夜给她做了很多点心,不过那些点心过于精致,她没舍得吃,最后只带了几张烙饼。
忙于干饭的空隙,肩膀被人拍了拍,同时还有嫌弃:“你这什么破坐骑?还有你吃的什么破东西?”
冷不丁钻出来的声音吓得桑离一个哆嗦,干粮险些丢出去。
她回过头,猛然对上一张明艳亮丽的面容。
女子一身简约紫衫,灵动得和这山间的蝶似的。
此时,正满是鄙弃地评价着她的毛驴和她的烙饼。
“司荼姑娘?”桑离费力咽下最后那口饭,噎得慌,急忙捶打胸脯,给自己顺了顺气,“你怎么在这儿?”
“我都在这儿好久了。”司荼不开心地鼓起腮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倒是要问你,你为何下来得这么慢?人都走二波了,你才来,我等你等得累死了。”
她手劲儿不小,桑离疼得嗷嗷直叫,好不容易才挣开她的手,司荼又不依不饶地掐上另外一边,几番下来,桑离的脸蛋子被捏得通红。
司荼见此哈哈大笑:“你好可爱哎。”
桑离叹气:“阿离没空和神女玩儿,我马上要去历练了。”
“我知道呀。”她夺走毛驴嘴边的胡萝卜,高高抛出,见毛驴追出去才说,“我随你一起。”
“……?”
“……??”
桑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啊?”
司荼:“师兄下山去了,归墟宫也没什么好玩的,思来想去,我决定和你一起下山。”
司荼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的。
可是掐指一算,桑离要走六个来月,归墟海昏暗无光,弟子又个个无趣,唯一好玩儿的就是桑离,她不在,一点意思都没有,思来想去,便决定提前在此蹲点,和她一起出去找消遣。
目的达到,司荼跨上她那匹威风凛凛的水麒麟坐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走吧,下山前应该能赶到云天城。”
桑离心知以自己的本事,肯定是劝不住她的,便苦哈哈地牵回小毛驴,跟在她屁股后面。
她走得过于慢,司荼没耐心地催促:“要不你把那头驴子丢了吧,我这藏光变大可乘二人。”
一听要丢驴子,小毛驴立马不开心地哼唧起来。
桑离摸摸它的毛驴耳朵,委婉拒绝了司荼好意:“多谢司荼姑娘的好意,不过这是牧使养的,直接丢掉不好,我就骑它便好。”
司荼并未强求,摸了摸水麒麟的脑袋:“你以后直接叫我司荼吧,老是加姑娘那两个字,实在奇怪。”
桑离笑了笑:“好,司荼。”
她扬眉,听着心花怒放:“你把缰绳挂藏光尾巴上,我让它带着你们跑。”
桑离眼睛登时一亮。
她本来就嫌弃小毛驴走得慢,要是司荼愿意带着他们走,还不用丢掉小毛驴,这是最好不过的。
桑离当即照做,藏光脚生祥云,稳稳带着一人一驴朝天去。
越往北走,越是寒冷。
等进了云天城,两人一起换上了冬装。
桑离身裹红色斗篷,半张脸都遮在了毛绒绒的斗篷下面。
今儿是冬年十五,更是云天城的喜神日。
对居住在这片山脉的百姓来说,喜神日就是这里的春节,这天会举办灯会,放飞河灯,所有人聚在喜儿河前许愿,以此感谢喜神一年来的照拂。
云天城为北山主城。
城甚壮丽,夜晚是这座山城最为盛景繁华的时候,花天锦地,软红十丈,长明的灯火让这座锦城仿若是点缀于漆漆山脉里的不夜明珠。
街道很是宽阔,可是因为熙攘的人群,又显出二分的拥挤来。
司荼从没有见过这等热闹的场面,一会儿被卖唱的勾引了兴趣;一会儿又去看杂耍,四边跑闹,忙得不亦乐乎。
“司荼,你等等我。”
桑离艰难地挤过人群,发现司荼停住步伐,仰起头盯着台上看,眼神里满是好奇。
她站在她旁边望过去。
这应该是喜神日上的特有节目,上面分有多个擂台,每个擂台有不同的比试,底下的人看得不亦乐乎,叫好声不断
桑离粗略扫了下,有琴棋书画猜灯谜,还有擂台比武大胃王,形式类别全活得很。
司荼正眼巴巴地盯着挂在后面的一盏兔儿灯。
那灯做工十分精致巧妙,栩栩如生,一眼难辨真假,兔儿胸口又用粉色珠子串成一朵莲花,很是可爱。
司荼看得眼睛都直了,摆明是爱上了它。
桑离想到上次择选日上的承诺,拽拽她的袖子:“想要?”
一眼被看破心思,司荼耳根一红,把脸埋在了嫩黄色的毛领下:“一般。”
桑离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忍着笑:“来都来了,不如我也上去蹭个热闹。”
司荼:“嗯?”
桑离指了指上面:“我去报名。”
司荼眨巴眨巴眼,上下打量她:“琴棋书画,你沾哪一个?”
桑离摇摇头。
琴棋书画她不擅长,跳舞倒是会,以小狐狸原本的底子,拿个大赛第一也是绰绰有余,可是这么多人,若是跳舞就太招摇了,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那有大胃王比赛,我参加那个!”桑离一锤定音,“等着,我去去就回。”
司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玩意?她要去参加什么比赛???
大胃王???
桑离已经走上台,对主事人道:“我想登擂台,请问如何报名?”
主事人打量她。
看她相貌不凡,穿扮又区别于本地人,一眼瞧出可能是外山某个部族的世家小姐,当即恭敬不少,“姑娘想参加哪一项?我们这儿百花齐放,可供选择的多着嘞,您是想弹琴还是……”
桑离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大胃王。”
主事以为自己听错:“什么?姑娘您说……您要参加哪一项?”
桑离一字一句,中气十足地重复道:“大、胃、王!”
主事得傻眼了。
他又上下打量桑离好几眼,“姑娘,不是我不劝你。今儿比拼的吃食可是冰河里冷过的西瓜,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算是外面那些汉子,可都受不住,您确定?”
桑离点头:“确定。”
她又不是人,才不怕什么冰……
等等?什么?
桑离吸溜了下口水,眼睛放光:“主事, 您说……西瓜?”
“是啊。”主事颔首, “冰莲瓜是我们这云天城的特产,别的瓜都是夏天熟,我们这瓜是冬天才能长成,天儿越冷,瓜越甜,每到这个季节,外山的都会来我们这儿买瓜。”
瓜瓜瓜!!
她能吃瓜了!!
天杀的,来这地方小半年,桑离全靠芍药带来的几种小点心活,水果也就只是寥寥几种灵果,味道大差不差,吃进嘴里淡出个鸟儿,今天竟然能吃!西瓜啦!!
桑离生怕错过这个机会,急忙举手:“我要参加我要参加!”
主事无奈摇摇头,“那您登名儿吧,刚巧也快开始了,就是您若吃坏肚子,别找我们麻烦就成。”
桑离没有搭理他的冷嘲热讽,迫不及待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焦灼地在后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