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会让我替赧渊领奖。”
清润缓慢的嗓音,让贺南枝藏起了心间的困惑,礼貌一笑。
颁奖还在继续。
商隽知道她不会开口问,为何他许久不露面却轻易答应替一位名不经传的新人导演领奖,还把座位都换到了这里,甚至她的专注力都在了台上,没再多看他一眼。
“南枝。”
“嗯。”
“恭喜你获得人生中第一个奖杯。”
话落,贺南枝微微转过来,侧脸精致得好似工笔圣手用画笔描摹过的,带着丝笑意:“商前辈,你说错了。”
这下轮到商隽挑眉:“愿闻其详?”
“我学戏曲的,拿过很多次奖。”
那些年她跟着师傅演出获得的奖,都被贺家强势封锁了,就算去网速搜索也很难找到一张舞台合影的照片。不过言归正传,贺南枝眼尾弯起笑意的弧度:“谢谢。”
商隽的心就跟被什么很轻很轻地撞了一下,酝酿了半天像有话要说,直到快轮到贺南枝上台了:“颁奖典礼结束,有空喝杯吗?”
贺南枝弯腰起身间,光在后背,如月光:“抱歉,我有约了。”
她没有撒谎骗商隽的意思。
把那个最佳新人奖领下来后,谭颂在幕后目睹着这个过程,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现场气氛烘托到这了,哭鼻子的也不止一位。
贺南枝纤细的手要抱着奖杯,还要空出一只手轻拍谭颂颤抖的肩膀,引他坐电梯往这家酒店的顶楼走:“颂哥,你要哭晕过去,这场颁奖典礼就出名啦。”
可不是,到时候还得叫救护车。
谭颂一路哭到打嗝,走进了临时开好的豪华型套房。
宽敞的客厅被打开水晶灯,明晃晃洒在了四周,空气中还弥漫着股冷香味。
贺南枝扶他在真皮沙发落座,椭圆形的茶几上还放着自带的酒水果盘,等刚放好奖杯,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谭颂一脸严谨,双手合十,姿态虔诚对奖杯拜了拜。
安静几秒。
贺南枝眼角微热,也不好意思笑他了。
落地玻璃门微微敞开,有风吹进,泗城的夜晚依旧繁华无比,沿街的霓虹灯仿佛蔓延至了天边尽头。
两人都没待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厚软的地毯上。
谭颂喝了几口香槟,看向了身旁拿了个抱枕在怀里的贺南枝,不由地感慨起进这个圈的辛酸往事:“从看到热搜到你从领奖台下来,我就像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不对,是从签下你当艺人开始,感觉很不真实。”
贺南枝纤白的手晃晃果汁杯:“颂哥,我们跑各大剧组客串那会,还不真实呢?”
谭颂懂她意思,低头笑了起来。
那时候他就是个面临被星纪一脚踹出大门的垃圾小经纪人,好不容易如获至宝有了自己的艺人,就憋足了劲想要把贺南枝给捧红了,不谈片酬,什么戏都愿意接。
回想起来,她也没喊过苦,辛苦拍了好几天,可能上线时半秒镜头都没有。
“南枝,那时。”他声线染上暗哑,用酒杯去碰了碰她杯子:“我挺感激你的。”
“我也感激你。”
“这也要争个赢?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你宁折不屈拒绝被内娱那些大佬潜规则,让我捡了漏,我吧。”谭颂有点语无伦次,又给自己灌了口闷酒道:“小地方出来的,爹妈死的早,靠寡居的奶奶捡破烂抚养我长大,早年毕业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在泗城混出人头地,给家里光宗耀祖。”
贺南枝清透的眼眸安安静静看着他,没想到谭颂还有这一出不为人知的辛酸史。
又听到他盯着会儿奖杯,回过神说:“后来我在星纪也混不出个名堂,经纪部的同事都不把我当人看上一眼,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想过等奶奶百年后,就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到处流浪好了。”
再后来。
贺南枝的出现,给了他灰暗无光的人生中一抹光。
谭颂眼睛红了几度,也知道今晚突然获奖的消息太过震撼人心,跟着有些失态了。
好在贺南枝没笑话他,而是轻声说:“我也感激你,说的也是真的。”
“啊?”
“我会进星纪是因为无法登台演出了,那时候待在家里一踏出房门,贺家上下对我的态度就像我喝个水都能把自己噎死般,特别的小心翼翼,哪怕我轻轻咳嗽了声,全体人员都会被惊动。”
贺南枝病了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本能地抗拒被人在暗中窥视着,而她身份缘故,走到哪里都会被旁人不自觉的隐晦打量着。
所以她关起房门躲了很久,直到突然说要进娱乐圈。
当十八线糊咖很好。
起码糊的时候,在这个捧高踩低的名利场里是没有人愿意多分出一个眼神过来搭理的。
贺南枝跟谭颂敞开心扉,提起过去那段不算美好的时光,瓷白的脸蛋却带着笑:“颂哥你还是别去流浪了吧。”
谭颂粗鲁地擦拭了一把眼角的泪:“不流浪了,我还要等你拿影后奖杯!”
贺南枝抿嘴又笑着:“这就是你梦想?”
谭颂诚实摇头,热意从眼底蔓延开:“我梦想是你成影后,我有生之年能出一本金牌经纪人的自传,将来烧给列祖列宗。”
贺南枝指尖握着玻璃杯,与他轻轻杯沿一碰。
那清灵好听的音色,随之落下:“祝你梦想成功。”
谭颂也碰杯回去,真情实感到哽咽程度说:“南枝,祝你终于正式升咖了。”
突然,敞开的落地玻璃门外,有一片片靡艳壮观的胭脂色烟花绽放在了夜空上方,落在了两人的眼中。
贺南枝坐在地上,抿了口甜到发腻的果汁,安安静静地注视着。
直到谭颂说:“奇了怪,这酒怎么越喝越没滋味。”
她雪白的腕间轻抬,将杯子放在旁边茶桌上,扶着膝起来:“我这不是怕你第一天醒来头疼脑裂,就把香槟换成了雪碧,你没喝出来啊?”
谭颂坐在原地僵住,跟喝了假酒似的,连颜色都没分辨出来不对。
贺南枝笑,窗外烟火照得眼睫下的瞳仁清亮,拍了拍他肩头:“这间套房是给你订的,好好抱着奖杯睡一觉吧。”
夜深人静时分,思南公馆。
酒局散场后,谢忱岸独自回到了这里,一下车,修长手指漫不经心解了墨色领带,只是未料到刚步入寂静的客厅,发现早已经亮起了璀璨的灯光。
在被宝石首饰堆得满满当当的地毯上,贺南枝正坐着摆弄欣赏着,绸白的裙摆如同玉兰花,沿着纤美的脚踝层层叠叠着盛开,也衬得露出的脚尖越发精致嫩白。
她眼光独到,动作轻柔地拿起拍卖场上售价最昂贵的一顶镶嵌着剔透宝石的头冠,给自己戴上。
正要对镜自赏,眼尾垂落的视线蓦地先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远处归家的俊美男人。
贺南枝指尖从头冠滑落下来,有点脸红:“为什么盯着我?”
谢忱岸迈步过去,裹着西装裤的长腿单膝跪地缓慢在了她身前,线条完美的挺拔身形让璀璨光晕照着,极具侵略性一般也笼罩着她。
半响。
那清冽的嗓音溢出薄唇:“小公主殿下,头冠歪了。”
随即,没等贺南枝反应过来。
他泛着玉质冷色的指骨,亲手将她乌黑发间的宝石头冠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