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冷,是近乎力竭的沙哑,却带着过分清晰的讥诮:“是吗,很生气吗?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杀你。” 虞画澜也笑:“阿夜,你可是我的……儿子。”
又是这句话。
他显然知道,要怎样才能更好的激怒虞别夜。
虞别夜的眼神果然骤变。
他的呼吸变得更粗了一些,眼瞳如不见底的深渊,蔓延出无尽的、近乎扭曲的恨意。
见他这样,虞画澜大笑起来。
笑了两声,虞画澜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玉阶的方向,声音骤冷:“谁在那里?!”
笼火乍现。
过于暴烈的火色几乎是瞬间便将整片花海点燃,那些仿佛永不凋零的花朵上燃起了虚幻的火,空气变得灼热,直至天空中再也无法有任何一片雪花穿透这样的火色。
凝禅自一片燎原的火中踏出。
黄衣被火色照耀成了一片金橙,傀的巨大面具将她的面容彻底遮掩,笼火虚幻,虞画澜只能看出她的性别,甚至看不穿她的年龄。
“阁下何人?又有何事来此?”虞画澜就要起身。
凝禅骤而抬手,平直向着虞画澜的方向推出了一掌。
那一掌里,是她自进入画棠山以来,便一直蓄力掐着的法诀。
朱雀·残杀。
她的四方脉在一瞬间提升到了全盛的九转天,笼火如沸腾的海般升腾,将虞别夜的四肢定住的四根冰锥开始消融。
虞画澜看不穿她的长相,却能看清她的境界。
朱雀脉八荒天对他这个朱雀脉无极来说,虽然麻烦一点,却完全不足为惧。
他这才有些轻慢,甚至没有将那些笼火看在眼里。
直到对方的气势在一瞬间暴涨,竟是一路到了九转天,再以朱雀脉最暴烈的杀招将他瞬间困在了原地!
四方脉借力于四方神兽,到了九转天,用出朱雀脉·残杀的时候,几乎能听见朱雀鸣叫,昆仑玉碎。
这样灵息倾泻而出,不计后果的一击,饶是朱雀无极的虞画澜也被阻了一瞬。
而凝禅要的,就是这一瞬!
她手中的长鞭如灵蛇闪电般探出,将虞别夜卷起拉到了她的身边。
虞别夜从最开始就在看凝禅。
她做了这么多的掩盖和隐藏,虞画澜绝无可能认出她,但不知为何,虞别夜在转头看向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他枯寂的眼开始被燎原的笼火点燃。
凝禅探手,一把扣住了虞别夜肩膀的同时,一道九转天境界的醒灵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
旋即,她灵息涌动,周身笼火跳跃闪烁,连带着她和她手里虞别夜的身体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九转天·掩日。
九转天·假形虚影。
天色骤黑,不见五指,陷入了一片不可视物的纯黑。
悬空的日色被遮掩,便连长水广场上的人都爆发了一阵躁动,无数人惊愕看向天穹。
“发生什么了?近来的日相不是早就观测过了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天狗吞日,又怎么会……”
“是九转天·掩日。哪个九转天的大能在附近与人交手了吗?”
“怎么可能,这可是少和之渊的地盘!就算是九转天,也不可能不给少和之渊这几分薄面,在这种地方和人动手吧?”
“嘘……谁知道呢,少和之渊可是刚刚死了一位长老。”
唐花落有些紧张地抱了抱手臂,轻声道:“这么黑,师姐又是去如厕,应该不会看不清掉进去……”
话才出口,也觉得自己过分离谱,猛地闭了嘴。
唐祁闻恨不得给她掐一个封口诀。
只有段重明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起身。
无数声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看向画棠山的方向。
笼火烧不透画棠山的大阵,那样燎原的火光没有一丝泄露出来。
虞画澜终于出剑。
剑光如水,如璀璨的日,将这样一片纯黑划破照亮!
然而他的剑击碎的,只是一片留在原地的假形虚影。
画棠大阵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虞画澜静静站在原地,等待九转天·掩日的时间过去,等待天地重新恢复清明。
他没有去追,而是古怪地笑了一声,看了看落在自己掌心的笼火余烬。
“朱雀脉九转天啊……”
是的,笼火覆面,傀面具,长鞭,黄衣……都只是表象罢了。
这,才是凝禅最大的仰仗。
这世间除了她阿弟凝砚,无人知晓,她觉醒的四方脉,不止一条。
除了玄武,还有朱雀。
……
凝禅已经出了画棠山。
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她的气息剧烈下降,却依然能支撑她连着用出几次八荒天·缩地。
再以掩踪覆盖她这一路所有的气息。
等她终于推开她的小院,将满身是血的虞别夜放在床上的时候,凝禅的气息已经跌回了四象天,近乎力竭。
她在心底飞速复盘了一遍这一路,确认自己没有任何疏忽和遗漏,终于慢慢舒出了一口气,抬手摘了已经被笼火烧了大半了傀面具。
多谢寻道大会,若是少和之渊还有回溯法阵,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行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然而不等她再为自己的小院多布下一个防窥伺的阵法结界,她的小院门口已经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有人推门而入。
凝禅长发披散,猛地回头,掌心的灵光勉力闪烁,已经做好了召唤出傀的准备。
她只剩下这最后的手段了。
却见段重明吊儿郎当地靠在门上,已经替她捏好了笼罩整片小院的结界法诀,扬着点儿下巴,抱胸挑眉,看了过来。
“我说凝大师姐,你可以啊,怎么如厕的路上还能捡个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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