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党争的问题啊。”
赵匡胤“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行,讲党争他肯定是听得懂的。那后世人前面一连串什么经济不经济,先进不先进的原因,那可是突如其来地把赵大的脑细胞都差点给烧没了。
万一后世人真的讲前面那些个原因,他怀疑自己除了嗯嗯啊啊哦哦这些语气词之外,什么都没办法回应了,甚至说不定记都记不下来,还得找个绝对信得过的擅长这庶务的心腹来解读。
——那也太磨人了。
还是讲党争来得让人舒服啊!
然后这份说不上欣喜的庆幸,很快就被后世人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
【大怂党争,是一种源远流长的特色,是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事”。
它不是从王安石变法,甚至不是从庆历新政出现的时候才开始的特殊现象,而是一条贯穿了天水一朝始末的官场脉络。
比之其他朝代,它最为突出的特色,同时也是赵匡胤日常被人嘲讽“赵韵脚”,说与其让他和秦皇汉武唐宗这几个千古一帝并入沁园春组,不如让老朱和朱棣两个明祖取代掉他地位的一大原因。
就是地域歧视,南北分裂之风相当严重。】
“啪啪”
好像有两个巴掌呼得一声就招呼在了在场宋人的脸上,让他们的脸色忍不住青白交加变幻莫测。
这是嘲讽啊,赤/裸裸的贴面嘲讽他们祖宗啊!
“秦皇暴君也!”就算没有明说是那位始皇帝,但是不用脑子也能知道绝不可能指的是那位秦二世:“二世而亡,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天命也!”
这样的皇帝怎么可以被称为所谓千古一帝,怎么可以被后世人接近膜拜般吹捧。
另一位官员也在摇头:“孝武皇帝有亡秦之失无亡秦之祸,比之略佳,然而不过悬崖勒马,穷兵黩武,不及孝文啊!”
你说孝文皇帝千古一帝他们也就认了,怎么能算上孝武皇帝和秦始皇帝,却没有前者的影子呢?!
“唐宗皇帝确实爱民如子,”又有人接话,这位身上倒是指摘不出什么暴戾的毛病来,于是长吁短叹着,他对着别人闪烁其词:“然而玄武之变,祸起萧墙,孝悌有失。且华夷难辨,德行有损啊!”
至于那什么明祖?
就算不知道这两人身上什么缺陷,但只要想到前面明朝皇帝对他们的嫌弃,这波文人更是异口同声:“一朝两祖,不通礼制,荒谬啊!”
反正主打一个自家不好过也坚决不承认别家比自己好。
天幕:。
6
就连一向不管这些宋人对它做出了些什么评价的天幕,此刻都被这些离谱言论刺激到了一般,本来平稳的,虽然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高频率闪了几闪,平等地让所有注视着天幕的人群眼前一花。
被波及者:……
人群中有牵连我们的
沙贝,
我不说,
大家都知道是谁!
侧过身,悄悄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睛,赵顼默默记下了那几个跳得最高的人的名字。
赵顼:你说巧不巧,还真的是他所知道的,保守派中坚力量呢。
【唐宋之际,经济重心向着南方转移,而南方经济的兴起,带来的是南北风气的不同,南方人才的不断涌现。
赵匡胤,或者说赵宋一朝在这点上最为失败的,就是没能成功地弥合这样南北分裂的局面,反而进一步借用这样的对立,试图为自己皇位的稳妥添砖加瓦。
这其中,北方因为经济相对落后,文化受到了五代战乱影响趋向退化。整体文风质朴,给自己的评价叫做厚重敦朴。
可实际上是承五代风气,很多官员入仕的目的只在于安享富贵,政风相较起来也就因循保守,但相对应的,他们也有着稳健务实的传统。
宋朝两次变法中的保守派,因此基本上就都是北人。
而南方在经济发达的条件下,盛行民间办学,经常组织义学,书院遍地开花。文风的昌盛,带动的是思想的蓬勃茁壮,人才的兴旺和才气的洋溢。
故而有“庆历间人才皆出大江之南”这种说法,故而以范仲淹为代表的很多南人官员,向往的是砥砺风气,不求苟安,呼吁对国家民族有责任感、道德感——也就是北宋儒学复兴运动所酝酿出的新的士人风骨。
所以他们的政风相对的就更加追求开新变革,是变法革新派的中坚力量,同样也就成了北人口中南人“轻薄、不厚重、好生事”的一种体现。】
赵祯:嗯?
突然被cue的仁宗皇帝一愣神,对着那句庆历人才,下意识数了数自己看重的臣子的籍贯。
额,范仲淹,苏州吴县人;韩琦,自认相州安阳(河南)人,算个北人但是出生在泉州;富弼是西京洛阳(河南)人;欧阳修是吉州(江西)人;晏殊是抚州临川(江西)人……
还,还好?虽然好像举子的籍贯确实江南人更多一点,但是现在大臣们的比例也没夸张到什么地方去……
——举子。
赵祯的思维微微卡顿,本来有些心虚和迷惑的心理,很快被新生的一种,夹杂着欣慰和微妙的复杂情绪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