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信宿去意已决,没有人能劝听他,于是上面领导只能曲线救国,找到了林载川,让他开口劝说信宿留下,即便只是做一个犯罪顾问这样的角色。
但没有想到林载川竟然跟信宿站在一边。
信宿走到现在,一生都是“不自由”,仇恨的枷锁在他的身上太重太重了,林载川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不愿意再勉强他回来。
对信宿而言,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他来说都是罕见的自由。
信宿现在仍然患有严重的边缘性人格障碍,那些过往对他的心理造成的伤痛才刚刚开始愈合,或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治愈,又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消解。
如果有一天信宿愿意回来,他自然会回来。
而在此之前,林载川会陪他度过一天、又一
天。
林载川道:“没关系,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知道信宿的情况,魏平良非常痛快地就批假了,刑侦队现在再忙也只是收尾,没有太多要求极高专业素质的工作,无非就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没必要把林载川绑在上面。
一阵布料摩挲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信宿微微抬起头注视他,“你这两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是担心我吗。”
林载川其实是不喜形于色的人,很少有人能够通过面部表情判断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而信宿显然是一个例外。
从他醒来以后,林载川似乎就一直有什么心事。
“不是,”微微迟疑了一下,林载川轻声对他道,“有一件事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信宿“嗯?”了一声,眨了下眼睛:“什么?”
林载川道:“在你手术之前,沙蝎的一个成员交代了当年那场行动提前走漏风声、还有宋庭兰身份暴露的原因。是宣重买通了一个警察,在我的办公室里安装了窃听装置……我没有察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微颤抖起来。
信宿一怔:“是谁?!”
“那个叛徒叫周崖,参与了当年的那场行动,他的计划原本是借着那场行动脱身,彻底离开公安系统,为宣重做事,没想到宣重竟然会卸磨杀驴,为了能够斩草除根,把他一起炸死在了行动现场。”
林载川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不明白……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利益让他背叛曾经的信仰,那么多的战士、那么多无辜的牺牲……”
信宿不认识这个人,轻声道:“所以那么多年,你们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内鬼是谁。”
内鬼早就已经死了。
他背叛了他的信仰,最后也死于新的背叛。
“这不是你的错,载川。”信宿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低声说道:“没有人愿意怀疑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事,我们在大步向前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一把刀竟然来自身后呢。”
林载川低声道:“如果那时候我可以发现那个窃听器,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牺牲……但事已至此,做一些无谓的假设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我明白的。”
信宿握住他的手:“这个社会总是这样,当无法控制坏人不作恶的时候,就会过分地苛责受害者。载川,你不要这样。”
林载川当然知道沉湎于过去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那么多条鲜血淋漓的性命,他一时间难以放下。
如鲠在喉。
信宿又陆陆续续跟他说了许多话,直到两袋点滴都打完,他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还没松开林载川的手。
………
天气渐渐转凉,两个星期后,信宿终于出了院,被林载川接回家里养病,并且在得到家属允许后喝了秋天里的第一杯奶茶。
信宿的身体早就可以自由行动,不过行动距离仅限于从卧室到家门口,林载川这时已经回到市局工作一段时间时间了,回家的时候顺路去信宿的那家奶茶店,帮他带了两杯牛乳奶茶。
信宿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到香喷喷的奶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从奶茶底下吸了一颗珍珠上来,嘴上含含糊糊的开口。
“载川,你知道吗?我以前其实不喜欢喝奶茶,也不喜欢吃甜品。”
这件事林载川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他看向信宿,问:“那为什么后来又喜欢了?”
信宿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因为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警察……他把我从地下室带出去,给我买了一杯很甜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