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语气竟然有点惋惜:“你不会让我掉下去,可惜踢不到你。”
江迟:“......”
江迟为秦晏的逻辑感到震惊。
秦晏的胜负欲太强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来达到胜利的目的,他是如此信任江迟,竟然将自己的安危全然托付在江迟手中。
秦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他的筹码是江迟无条件的保护。
和疯子打赌,江迟这样的老实人注定要输了,只能把秦晏拽回来,又扛回了船舱。
又航行了二十海里后,几个船员合力将声波发送仪深入海中。
虎鲸智商极高,是黑猩猩的数倍,它们有自己的语言,能够运用特定音节组合呼唤鲸群中的特定个体。
特定个体听到声波后,通常会给予回应。
声波发送仪内刻录的声波,就是二十年前刻录下的音节组合,相当于那头虎鲸的名字。
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头虎鲸还记不记得这段声波。
海面风平浪静,江迟戴着墨镜,躺在摇椅上,和秦晏一块儿等一头不知道会不会赴约的虎鲸。
第一次和虎鲸约会,江迟还挺激动的。
海风推着白云向东走,天空慢慢亮起了晚霞。
瑰丽的紫云与彩霞交相辉映,落日余晖凝固在半空,海天相应,水面上亦是粼粼金光,到处都是一片璀璨华彩。
江迟遥望天际:“看起来,咱们是被放鸽子了。”
秦晏算不上失望:“时间太久,它可能已经忘了。”
江迟看了眼腕表:“时间刚好,现在去迪士尼,正好能赶上放焰火。”
秦晏对看烟花没什么兴趣,但要是江迟想看,看看也无妨。
游轮船头掉转,锚绞预备返航。
傍晚海面起了风浪,全速回航甲板上风特别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船员请江迟二人回船舱休息。
江迟刚迈进船舱,忽然听见船员用粤语说了句什么,回头一看,船员激动地朝江迟招手,示意江迟赶紧过来。
江迟似有所感,望向波澜不惊的海面。
秦晏大步迈向船舷,探身往下一望,满脸惊喜。
“江迟,快来!”秦晏激动地唤道。
江迟冲向船舷,看到了海面下那划过的巨大黑影。
大片的深蓝海水中透出三块显眼的白斑。
一瞬间,江迟后背发麻。
秦晏紧紧握着船舷,手指用力,指尖泛白:“它来了!”
它还记得。
镰刀形的背鳍出现在海面,虎鲸头顶的气孔喷出一股泡沫状的气雾。
气雾与海面上冷空气对撞,变成了一蓬散开的水柱!
虎鲸的速度很快,顷刻间就超过了游轮,它摆动
着巨大的身体,在水下流畅地转身洄游,顺滑得像一条丝带,徘徊在游轮附近,发出幽深的叫声,俨然在回应这什么。
这不是什么碰巧或者意外,它就是来找这条船的!
这种震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它还记得那个声音!
哪怕相隔了二十年,当听到熟悉的声音,它还是从深海处奔赴而来!
古老生物的智慧令人惊叹。
这是种很神奇的感觉,江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在看到虎鲸的刹那,他几度热泪盈眶,眼圈发热。
他们不远千里来到港城,在海湾深处,千呼万唤,终于邂逅了一头鲸!
“停船!”秦晏用英文说:“放小艇。”
秦晏给江迟套上了救生衣,拽着江迟迈上一条三米长的小艇。
小艇的船舷很低,一伸手就能摸到海面。
这是个很冒险的举动,虽然虎鲸对待人类很友好,从未有野外伤人的纪录,可所有了解虎鲸习性的人都知道,虎鲸非常调皮。
它不会伤人,但却有可能顶翻小船玩,网上经常有相关视频报道。
江迟回头看向秦晏,吓得冷汗都落了下来。
秦晏居然没穿救生衣!
“你救生衣呢?”
江迟轻斥一声,低头去解自己身上的救生衣:“你不是不会游泳吗?还不穿救生衣!”
秦晏按住江迟的手:“我会游泳。”
江迟:“???”
秦晏情绪难得外露,不自觉地攥紧了江迟的手,轻声说:“它浮上来了。”
这是一头雌性虎鲸,身长接近8米,头部略圆,体形呈纺锤形,表面光滑柔软,看起来手感极佳,整体呈漆黑色,双眼后面有灰白色斑。
秦晏慢慢伸出手。
虎鲸从汪洋深处游来,不断上浮,最终破开水面,露出半个头顶,用吻部轻轻贴近秦晏的掌心。
驰骋在大洋深处的海洋霸主,表现出与凶猛外表完全相反的温驯与亲人。
“你看,它认得我!”
秦晏笑起来,眉眼舒展,周身的冷意完全散去。
看到熟悉的动物,秦晏仿佛回到了儿时,和母亲一起出海看虎鲸的时光。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母亲牵着他的手,带着他摸虎鲸又大又柔软的脑袋。
秦晏拍了拍虎鲸光滑的大脑袋。
虎鲸咧开嘴,露出一圈密密实实的尖牙,和粉乎乎的口腔,好像也在笑。
秦晏扶着船舷低头,闭上眼。
虎鲸双鳍轻划,借着水流的惯性往上一冲,巨大的头颅全部露出水面,圆圆的脑袋和秦晏额头贴在一起。
江迟看呆了,这简直是动画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天空霞光万丈,海面浮光跃金,船上水下,一人一鲸额头相抵,恍若在进行无声的交流。
岁月匆匆,时光无情,沧桑轮转之间,
二十年的光阴凝为一瞬,遗留下最美丽的珍宝。
沧海会化为桑田,但总有某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永远不会变。
跨越时间与物种,他们有着共同的记忆。
“你也在想她吗?”
秦晏眼睫微热,低声说:“我很想她。”
半晌,秦晏逐渐情绪平复,他侧身让出位置,示意江迟过来。
江迟伏在船边,指尖微动。
这么大一头虎鲸停在船边,谁能不想摸一摸。
秦晏好似知道江迟心中所想:“你摸摸它,没事的。”
得到秦晏首肯,江迟伸出手,犹豫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摸上去才合适。
秦晏握起江迟的手,放在了虎鲸的头顶。
虎鲸摸起来很滑,像特别软的皮沙发,有些凉有些湿,弹性十足,是江迟从没体验过的触感。
“它好软。”
江迟侧过头,惊奇地看向秦晏:“也好乖。”
秦晏凤眼微弯:“你可以搓搓它的头,它很喜欢搓澡了。”
江迟轻轻一搓,手下的皮肤过分光滑,手指‘嗖’的一下从虎鲸头顶溜了过去,他又加了点力气,来回两下就搓下来一条藻泥。
虎鲸很享受搓澡,被江迟搓得很满意,还主动把身体侧过来让江迟搓。
“它也很喜欢你。”
秦晏撩起海水泼在虎鲸身上,和江迟一起给虎鲸洗澡。
突然,虎鲸头顶的气孔上喷出一道水雾,高压水枪似的滋向二人。
江迟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
“我靠!”
江迟来不及后撤,却下意识把秦晏护在怀里。
咸苦的海水略微蛰眼,江迟抬臂挡在脸前,睁开一只眼观察情况。
秦晏仰面看向江迟。
率先入眼的,是江迟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江迟额发尽湿,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眉梢,英俊极了。
落日把最后的余温赠予万物,灿金色的余晖铺满海面。
茫茫波澜与长空之间,江迟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