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他们走到了祈简帐前,临远听到动静从里面撑开帐子,见公子繁身边还跟了个眼生的人,也不多问,直接让开路叫他们进来。
祈简正在帐中长案一侧翻阅竹简,知道是曹繁过来,也不起来招待,头也不抬就问他道:“你不好好在场上凑热闹,到我这儿来作何?”
这声音,夏玉稼猛地一惊,随即看向帐中端坐着的那人,好熟悉的侧脸,好熟悉的声音,他顿时呆愣在原地。
一旁的曹繁笑嘻嘻地回祈简道:“我这不是来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嘛。”
祈简闻声抬头,那一瞬,他和夏玉稼四目相对,两人眼睛里都有震惊之色。
曹繁犹自还向祁简和
夏玉稼两人介绍彼此,“呐,这位是来自纪国的公子稼,夏玉稼,阿稼,那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阿简了,他来赵国可比我们早上许多,届时让他带着咱们在周遭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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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稼抬起手,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嘴唇抿得直直的,指着祈简又问曹繁一遍。
曹繁慢半拍地没察觉到不对,还以为夏玉稼是被祈简的风采看呆了,便又重复一遍:“是啊,那就是阿简。”
阿简?阿简,这样亲切的唤声夏玉稼也曾叫过面前这人无数遍,还曾因他的失踪彻夜难眠去司寇府上求助,因为他遭了不测,夏玉稼还伤心过好一段时间,还有他的妹妹昭宁,昭宁至今恐怕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谁曾想人家一言不发玩失踪,原来连身份都是假的!
琴师陈简,公子祈简,这竟是一人?
想到这里,夏玉稼讽刺地笑出了声,径直上去砰地一声砸在祈简脸上,祈简猛地摔在案上,嘴角已经有血迹渗出,但他并没还手,只是眼神平静歉然地看着夏玉稼。
这是挑衅吗?夏玉稼被他的眼神激得更怒了,粗暴地将人从案上扯起,又是一拳砸上去。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曹繁惊声连叫,和临远两人上去抱住夏玉稼的胳膊,夏玉稼努力想挣开束缚,脚上不住地朝祈简的方向踢蹬。
就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就打起来了,曹繁心累极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只是好心介绍两人认识而已,怎就闹到这种地步。
“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夏玉稼挣扎的力道很大,曹繁被他手肘打了好几下,还要忍着气劝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话好好说?你问问他要怎么跟我好好说话,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打死他都不为过!”夏玉稼甩不脱后面两人,只得恨恨看着祈简厉声道。
这是有宿怨啊,曹繁心中猜测,可这两人之前见过吗?他有些疑惑。
祈简站直身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对临远和曹繁道:“你们放开他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临远犹豫了下,终于放开夏玉稼,曹繁的目光在两人中间逡巡,离开前不放心地看看面色还算平静并未动怒的祈简,又看看仍是一脸愤然恨不得想杀人的夏玉稼。
心想这也真是的,打了人的气得不行,被打的却淡然自若,也不知两人中间有过什么渊源。
待临远和曹繁出去了,夏玉稼冷笑着看向祈简,“怎么?没话对我说吗?”
祈简双眸轻闭一下,随即深吸口气睁眼看向夏玉稼,对他苦笑:“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怎么说?当然是从头开始说,你身份多尊贵啊,堂堂越国公子,竟然屈尊到我纪国王宫做了一个小小的琴师,之后又毫无缘故玩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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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们以为你死在了王叔手上,怎么,你不打算一件件交待清楚吗?”
祈简默然,的确,这事是他之过,当初他并不想那样草草离开的,但祁连的病势危急,容不得他多做考虑,只能用了最简单最伤人的法子消失,夏玉稼虽然生性浪荡,但在纪国时帮了他不少忙,对他也真心相待,此事是他对不住人家。
“还有,你对得起我妹妹吗?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向我保证你没招惹昭宁?你就那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回到赵国做你人人欣赏的公子简,可曾想过昭宁的处境和心情,你以为她知道你失踪的消息不会心痛吗?”
夏玉稼咄咄逼人连声发问,将祈简逼得面色惨白,他以往不愿意深想的话题被夏玉稼桩桩件件摆在了明面上,再由不得他逃避。
“是我的错,公主她,很伤心吗?”
夏玉稼呵呵笑了两声,嘲讽他道:“伤心?怎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铁石心肠吗?平时相处得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没有半点线索,换了你,你能无动于衷,我和昭宁血却是热的,白白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一场!”
他字字带刀,句句锋利,让本就处在下风的祈简更加难以招架。
祈简默了默,终于向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当时有一位对我至关重要的人性命危在旦夕,我不得不立刻离开,借口信阳君之手消失大概是那时最便宜的法子了。
至于为何会到纪国做一个琴师,这一切只是顺水推舟,我本是想带着从人到纪国游历的,想到自己琴艺还不错,便以琴师的身份在外行走,没想到竟能得你看中喜欢,所以进了你的府邸,后来进宫,则是因为昭宁公主之故,没错,我喜欢她,进宫也是为了她。”
这话当然有真有假,但总归给了夏玉稼一个合理解释,祈简也不可能将自己想去纪宫寻找巫神令的事告知给他。
夏玉稼听了他的话心头的火气又冒出来,厉声对他道:“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如此?害昭宁一个女郎为你的安危牵肠挂肚,明知她被许给声名狼藉的公子显还无动于衷?那被你喜欢的人也够背运的!”
祈简对他的指控无可辩驳,确实,在某些方面,他始终将自己放在首位,昭宁是他的选择,却不是他的最优选择,所以才会被一而再再而三放到从属的地位放弃。
“我不会让她嫁给梁显,”祈简抬眸看着夏玉稼,眼神毫不躲闪。
夏玉稼嘴角微讽,嗤笑他一声:“这说得还算句人话。”
一年多未见,这人身形更高大了些,面容仍旧如仙人般俊美无俦,想想之前听说过有关祈简的传闻,夏玉稼心里一凛,据说赵国的几位公主都倾心于他,也是,以祈简这般招人的长相和仪态风度,惹女郎欢喜再是正常不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不要再来招惹昭宁就好,其他的爱怎样怎样,他又不是祈简的什么人,管不着人家。
“行,以前的旧事我也不跟你追究了,就当我眼瞎,认错了人也看错了人,
() 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昭宁那边,你帮她避开和梁显的婚事是你应该做的,是你欠她的,不过你以后啊,还是离我妹妹远点儿,别再可着她祸害了,不然我的拳头可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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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远立刻回了帐中看自家公子有没有再受伤。
夏玉稼勉强扯出些笑意,“没有,只是有点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只是我和公子简脾性不太合得来,倒是白费了你一番好意。”
“这有什么,交朋友嘛,总要看个眼缘的,你和阿简合不来就合不来呗,茗城还有那么多公子王孙呢,跟谁玩不是玩!”曹繁话说得敞亮,心中却对夏玉稼的话将信将疑,这两人之间,可不像是简单的误会啊。
夏玉稼点头,算是附和他的话,曹繁遂拉着人朝围场走去,刚才那遭弄得他胆颤心惊的,可不敢再将这两人凑到一块了,还是看赛事来得过瘾放松。
“走,场上这会儿该是比试射箭的项目了,我跟你说,赵国可有好几个神射手呢,今日叫你好好开开眼界……”
夏玉稼跟着曹繁走了,临远在帐中给祈简脸上擦了些消肿的药膏,祈简一言不发任由他动作,眼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远知道公子心情不佳,上完药后也不打搅他,径自退了出去给他留些自处的空间。
不过临远走了没一会儿,一个小家伙就拉着夏柠悄悄到了此处,一路还嘱咐跟着他的从人悄悄的,夏柠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要带她来干什么,不过等走到营帐区,停在其中一顶营帐门前时,她大概有了猜想,这孩子应该是想拉着她到他的营帐里给她看什么东西吧。
有了这样的猜想,梁跃拉着她走进那顶营帐时,她就没拒绝,所以,在看到帐中倚在长案边面色沉郁的男人时,她心中意外至极,翻江倒海似的情绪齐齐涌来,又在一瞬被她强压下去。
一年不见,他竟还是如此俊挺逸然,风度翩翩如天上神君,夏柠心中不忿,面上却似极其淡定,眼神只扫过祈简一眼,便似彼此浑然未识般移开视线,声音严厉对梁跃道:“七公子是想害死我吗?我是你四哥的未婚妻,你却贸然带我闯入一个陌生男人的营帐,这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想我?”
梁跃被夏柠陡然变冷的神情吓了一跳,他身边伺候的寺人也未想自家小公子竟是带着昭宁公主来见公子简,如此,人家说得可不算错,小公子这般行径,确实会置昭宁公主于不利。
祈简本是听到门前的动静懒懒抬眸一看,可就这么一眼,却叫他手脚麻木神情呆滞地定定看着对面那人,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
一年多未见,她竟是变得越发美了,只是她见了他,竟冷静淡漠
得过分,好似从来不认识他似的,好似他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样。
她在这里见到他,见到了失踪一年有余的琴师陈简,
() 竟然一点都不好奇不惊讶吗?连夏玉稼见了他都一副见鬼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他还活着,她怎能如此淡定?难道她真的忘了他?
不然,何以会是这样的反应?
祁简心中预想过两人再见的场景,他想过她会哭,会闹,会不可置信,会惊喜,会恨他骂他,可在他预想的千万种可能里,唯独没有这一种,她竟好似全然不认识他一样,将他称为一个陌生男人?!
祈简心里百味交杂,就那么站起身愣愣盯着她看,梁跃却是委屈得很,他只是觉得昭宁姐姐和阿简哥哥更为相配,并没有要害姐姐的意思啊。
夏柠看梁跃眼睛都有些红了,想了想刚才是她语气不好,有些迁怒眼前这孩子了,于是蹲下身子,在他细嫩的脸蛋上揉了揉道:“好了,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今日这事可不能再做了,你要知道,我日后嫁给你四哥就是你四嫂了,婚事已经定下,这不是谁能轻易改变的,好了,我就先走了,你想在这呆着就呆着吧。”
说着她便站起身往外走,祈简心中空了一瞬,立刻冲她喊了声“站住!”
步履不稳地从长案后绕出来。
夏柠背着身子停下脚步,神情平静地转过身看着走到她身前的祈简,波澜不惊道:“公子有事?”
有事?他的目光定定在她脸上寸寸扫过,星眉微皱,语气有些寥落犹疑:“你不认得我?”
夏柠轻笑看他,嘴角似是嘲讽又似笑话,“瞧公子说的,我该认识你吗?”
夏柠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怎料步子刚刚抬起,手腕便被祈简抓住,她眼睛微眯,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顺着他的力道转身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继而神情凌然地后退一步看他,语气冷肃道:“还请公子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