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还真有几l面镜子,是送完相熟的女眷后剩下的,只是不在铺子里。既然窦诞想要,他就要打发人回府去取。
秦王府距离东市不远,但也要一会儿功夫,李承乾看看天色:“二姑丈,等会儿就要宵禁了,要不你和我去家里看镜子吧,其他叔叔伯伯也可以回家啦。”
众人:“不要!”
窦诞也失声:“不要!”
李承乾默默看向窦诞,其他人不想走可以理解,但窦诞反应这么激烈真的很奇怪。
去王府看不好吗?还没人跟他抢呢。
窦诞眼神飘了飘,他就是怕李世民,不怎么敢见他,怎、怎么了呢?
应群众强烈要求,李承乾令人将镜子取来,因为镜子脆弱易碎,多花了不少时间。
李承乾给窦诞看:“姑丈说的是不是这种镜子?”
窦诞看了一下点头,虽然他也没见过,但这镜子和襄阳公主念叨的一模一样,肯定是这个没错。
“承乾啊,这镜子怎么卖?也拍卖吗?”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如果叔叔伯伯们喜欢,那就拍卖。”
众人:“拍卖!”
说不上多喜欢,但有用是真的。这年头大家都很在乎形象,朝廷取用官员还要看长得好不好呢。
就算他们用不上,家里还有女眷啊。他们的母亲、妻子、女儿肯定喜欢。今天花大价钱买了玻璃窗和眼镜的人需求更迫切——带面镜子回去给夫人,说不定就不用睡书房了……
因为窦诞第一个提出来要买镜子,李承乾特意留出一面给他,不参与拍卖,价格就按本次拍卖的最低价。
窦诞美滋滋,其他人不乐意也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这是李承乾的镜子,他的拍卖他做主。
五面镜子拍出五百金,签好契约,李承乾站在小板凳上郑重宣布:“本次拍卖圆满结束,下次拍卖敬请期待!”
“好!”杜荷带头鼓掌,众人一脸懵地跟着鼓掌。
李承乾笑眯了眼:“感谢大家支持。”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很快就要宵禁,大家也不耽误,这就各回各家。李承乾像模像样地送大家出去,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两个人,都是一手铅笔一手线装册,身上背着个简洁版书包。
这打扮不算很少见,很多经常往外跑的人都会准备一套,尤其是商户和读书人。商户不用说,用处大得去了,读书人则是随时可能写诗,以前灵感来了,得现找地方铺纸磨墨,等漫长的前摇结束,可能那灵感已经没了。
更重要的是,到处找地方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现在就不一样了,灵感来了淡定地掏出纸笔,一边写一边有感情地朗读…吟唱。面朝山河,逼格顿生。
除了商户和文人,还有两种人喜欢背着书包,拿着铅笔和线装册到处跑,就是御史和记者。
是的,随着《长安日报》越来越红火,管理也越来
越科学,记者不再由编辑兼任,独立出来了,还补了一批人进去。
李承乾和他们没那么熟,但基本都见过,一眼就认出两人中的一个是记者,另一个应该就是御史了。
御史出现在这里…懂得都懂。
见此人还在奋笔疾书,李承乾默默盯住了他。
这御史年纪还不大(年纪大的也做不出蹲守这种事),被李承乾看得有点不自在,主要还用着李承乾搞出来的笔和册子,就连书包也源自李承乾,现在堵在人家门口找茬,多少有点放下筷子骂娘的意思。
他尴尬地放下笔,拱拱手:“王爷见谅,下臣职责所在。”
李承乾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你是准备骂我吗?”
“额……”第一次被人这么问,年轻御史尴尬得快爆炸,半晌才道,“下臣只是将看到的东西如实上禀,不会骂人的。”
“骗人!之前大家养鹅,你们就骂我带坏长安风气,我都知道哒!”
御史狂汗,心说没骂您啊,那不是都骂秦王吗,谁会跟一个小孩过不去?
再说那不是没骂几l句,很快就被秦王和圣上打脸了吗?
还有秦王也是,这种事都和小孩说,心可真大啊!
他浅浅甩锅:“那次的事下臣没有出言。”
李承乾轻哼一声:“反正你们御史最喜欢骂人,上次没骂,这次也要骂。”
听说有的小孩贪玩不听话,家长就会吓唬他们:等会御史要来骂你啦!
很吓人的!
年轻御史:“……”这都什么刻板印象?
您听我狡辩…辩解:“我们真不是那么爱骂人……”只是比普通人爱骂那么一点而已。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李承乾摆摆手,大度地说:“你想骂就骂,不过要先了解情况哈,我们的玻璃、眼镜和镜子都很好哒。”
记者闻言抱着纸笔跑过来:“王爷,能不能详细说一说?”
“当然可以啦!我们进去说,外面太冷啦!”
李承乾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记者麻溜跟上,年轻御史却有些踌躇:这走向不对啊,他们当御史的什么时候有资格进门找茬了?
到铺子里坐下,小二还给他们拿来点心和热茶,御史一时都不敢吃,怀疑里面被下了毒,见记者十分坦然自在,心中隐隐有些羡慕。
同样是靠笔杆子和嘴皮子吃饭的,人家记者可受欢迎多了,不像他们御史,到哪都不招人待见,在外只收到过别人送的白眼,没收到过别人送的点心。
李承乾给他们细细说起玻璃、眼镜和镜子,从材质到工艺,从特点到用途,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还拿出实物进行展示,参加拍卖的人不可能随身带那么多金子,没付款的拍品暂时留在铺子里,这些东西不能给他们碰,只能看一下。
记者在镜子前惊叹连连。
年轻御史如坐针毡:“王爷,要不下臣先走?”
“别走
啊!”李承乾招呼他,“你过来看看,写奏表时都有用的。”
年轻御史:“???”
我为什么要写这些?
李承乾理直气壮道:“你不是要实事求是吗?不详细全面怎么能叫实事求是呢?”
年轻御史:“……?”
李承乾默默盯住他,年轻御史只能被迫留下,并且答应李承乾“全面详细”地上禀此事。
走出玻璃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为什么我觉得我要写的不是弹劾折子,而是新闻稿?”
记者安慰他:“多心了,我们写新闻跟你们核心不一样,没那么多批判内容,你这精华都在呢。”
“真的吗?”年轻御史期待地问。
记者诚恳点头:“真的!”
年轻御史松了口气,没变味儿就好:“多谢你。”
记者摆摆手:“不必客气。正好最近稿件多时间紧,等你写完弹劾奏表,能借我参考下吗?”
年轻御史:“……你不是说我们核心不一样吗?”
记者嘿嘿一笑:“核心不一样,但你细节丰富啊。”
年轻御史:“………”
*
送走记者和御史,这回是真的马上要宵禁了,李承乾和杜荷、苏琛急匆匆爬上马车往回走。
这会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终于在宵禁前把杜荷和苏琛送回家并回到王府。
李承乾狠狠松了口气,拍着小胸脯非常后怕:“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住外面了。”
咦?李承乾仰着小脑袋想了想,住外面好像也不错诶!
下回试试!
小厮和车夫则完全没担心,就算赶不上宵禁,金吾卫也不敢拿李承乾怎么样。
李承乾噔噔噔跑到正房,饭菜已经摆好了,李世民和长孙氏在窗边对弈,李泰则趴在桌子前对着饭菜流口水。
见到李承乾进来,李泰眼睛登时一亮:“大哥回来了,阿耶阿娘,可以吃饭啦!”
李世民立刻扔下手中棋子,如蒙大赦:“不下了不下了,吃饭!”
李承乾嘻嘻一笑:“阿耶下棋又输啦?”
李泰:“输啦输啦!”
李世民脸一板:“怎么跟阿耶说话呢?是不是想挨揍了?”
李承乾:“略略略,阿耶恼羞成怒啦。”
李泰:“怒啦怒啦!”
李世民:“……”
“快过去吃饭吧。”长孙氏替丈夫解围,把兄弟两个挨个抱上椅子,李承乾被长孙氏提起来的时候还打秋千似的晃了晃,坐下来依旧美滋滋的。
安安静静吃完饭,仆婢们把东西收拾了,李承乾正要爬到榻上看月亮,长孙氏轻轻一拍桌子,严肃地看着他。
李承乾:“……”
他默默缩了回来。
长孙氏:“知道错了吗?”
李承乾臊眉耷眼:“知道了,阿娘说出去玩要天黑
之前回家(),我今天没有做到。”
“为什么没做到?”
李承乾解释:“我去玻璃铺办拍卖会?()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本来天黑之前能回来的,二姑丈说他想要镜子,还不愿意跟我回家来看,只能多等了一下下。”
长孙氏:“这事儿我知道,若单是为了这个,怎么会耽误到现在?”
李承乾小小声:“其他人也想要镜子,我们就……拍卖了一下。”
李世民打圆场:“这也不怪咱们承乾,都是窦诞……二姐夫,这么大岁数还这么任性,也不知道替孩子考虑考虑。”
能看出李世民也不喜欢窦诞了,本来直接喊名字,被长孙氏瞥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改了称呼。
李承乾眨眨眼,想起窦诞也很排斥来他家,莫非二人有什么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