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越大嘴越贫。什么年代了还苏联。”许廷秀打断他,要去接他手里的剩碗,“碗里的剩汤别直接倒垃圾桶,先搁水槽里滤一下…”
“是!嗻!”陈正祺挡开许廷秀的手,“这点小事儿用不着您分心。您就叉腰往那儿一站,说啥我照办。”
陈熙南杵在一边,傻乐着问他爹:“爸,诚实点说。你也不生气吗?”
“还乘十点说。就乘一百点,也犯不上生气。”
“真的?以后没孙子抱了啊。”
“你爹我给人当了一辈子孙子,这好不容易退休了,还要孙子呐?”陈正祺把碗涮了,又忙忙叨叨地泡茶,“这些年啊,你可算是往家里领了个活人。没弄个虫爷进门儿,也算是我跟你妈积德行好儿了。更别说啊,这孩儿还是个搞艺术的。”
许廷秀惊喜地追问:“搞艺术的?什么艺术?”
“根雕啊。”
这职业太罕见,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根雕?”
“幸遇惜才痴雕客,枯木逢春再千秋。根雕啊,是咱国的传统雕刻艺术。用树根儿、树身儿、树瘤儿,取舍加工…”
陈正祺还没解释完,陈熙南蓦地反应过来。拄着台面打起鸣儿,腿都笑软了。
陈正祺看他笑成那样,还以为他是看不起。一脸严肃地教育道:“儿子,你别觉着容易。掀盖头是手艺,那根雕更是手艺。瞧人家拇指上戴的木头戒,手顶巧儿的,不比你差。”
“小轩就是多才多艺。”陈熙南擦抹着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还会耍双节棍呢。等过会儿,给您俩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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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祺去泡茶,客厅里就剩段立轩自己。刚才只顾着应付老头,这会儿才腾出眼睛打量。
极复古的老房子,像是停滞的时间。实木的旧沙发,一个三人位,两个一人位。套着淡绿的沙发罩,靠背上铺着白色蕾丝。
沙发上方挂着一幅水墨画,对面贴着世界地图。地图下一个老背投电视,左边放着华南牌缝纫机,右边摆着俩实木橱。凑近一看,橱里全是陈熙南的奖状。别说什么青年医师手术大赛,就连小学的三好学生,都仔细地过上收缩膜,菜单似的装订着。
橱子顶上摆了一座木雕大象,旁边戳着几张照片。其中有两张并排放的全家福,但成员却略有不同。
左边那个是一家三口。一个白净的小孩,乖巧地坐在妈妈腿上。落尾眉,自来卷。虽说还兜着尿片,但依稀能认出是陈乐乐。
右边那个是一家五口。两对夫妻,俩老俩少。当间儿抱个小男孩儿,反戴棒球帽。冲着镜头比耶,调皮地伸着舌头。而这张照片里的小夫妻,明显比左边那张年轻不少。
这小孩儿是谁?难不成自己还有个大舅哥?怎么没听陈乐乐说过?
段立轩疑惑了会儿,就又被另一张照片吸引了注意。十寸大,裱在相框里。陈乐乐戴着纸制王冠,正低头切蛋糕。镜片上晃着烛光,笑得幸福甜蜜。照片的右下角,压着一张手写字条:
次子陈熙南,于2007年9月6日成年,摄于钱塘新新饭店。
成年以前,坚决贯彻了‘两不惯’:人品道德,不惯。卫生作风,不惯。
既以成年,往后实行‘三不管’:生活细节,不管。人生选择,不管。能自我解决的困难,不管。
以此条自我警示、互相监督。
段立轩伸出手,隔着玻璃摸了摸。摸摸18岁的小脸蛋儿,再摸摸18岁的小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