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昕领着风尘仆仆的静心道长进了傅宅。
傅宅之豪华,哪怕是自认见过世面的静心道长,也禁不住啧啧称赞:“嗯,真是厉害啊!”
明昕见静心道长一双眼几乎黏在墙上挂着的古画上了,他看向傅郁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郁瑾便低声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昕昕的。”
闻言,明昕便对静心道长道:“道长喜欢这幅画吗?那就送给你啦。”
却没想到,一听到这话,静心道长便像是被侮辱了般,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说什么呢!修道修的是一个自然法,不贪婪,不欲求!”
明昕露出迷茫的表情:“所以道长不想要吗?”
静心道长:“……要。”
修道毕竟还讲究一个“不克己”嘛,嘿嘿。
白发老人喜滋滋地抱着画,其他的一点报酬都不想要了。
他跟在小两口身后,却在踏出电梯的那一瞬间,便凝神皱眉起来。
在他眼中,宽敞亮堂的走廊满是乌压压的阴气,一只厉鬼住在这里,有阴气自然是正常的,可这股阴气实在是太重了,就好像,所有的阴气都被吸到了这里般。
就算是活人住在这里,都难免会性情暴躁,更何况是厉鬼……静心道长看了一眼傅郁瑾,又缩了回来。
还是这样强大的厉鬼。
住在这种地方而内心不为改动者,要么是意志力过于强大,要么是被那厉鬼死死地护着,没让多余的阴气侵入他体内,那厉鬼身边的少年,到现在还能保持天真烂漫的模样,应当是后者,而那厉鬼蹉跎一生,最后还被自己施与善意的人害死,手上却仍不沾一条人命,这样恐怖的意志力,真是不知是如何保持的。
越是靠近卧室,静心道长的神色便越是严肃。
他解开桃木剑上层层包裹的红布,打了个先阵,一脚踹进了卧室,就仿佛里面布了什么死阵般视死如归。
明昕在后面看得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原来卧室这么危险吗?他天天睡在这里,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不由得躲在了傅郁瑾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走进卧室。
被小妻子当做盾牌,傅郁瑾黑压压的眼中却透出一丝笑意。
静心道长一进卧室,就被正对着房门的男人遗像吓得原地起跳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略有些尴尬地抖了抖胡子,小心翼翼地绕着灵堂查看,还拿手中的桃木剑戳来戳去。
傅郁瑾不善的目光看向白发道长手中的桃木剑上,却没有说什么。
忽然,静心道长发现了什么,眉毛一皱,“这是什么?!”
明昕望过去,剑尖指着的是遗像后面的两只小狗公仔,立刻说道:“那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不可以摆吗?”
静心道长手中的桃木剑一滞,甚至抖了起来,似乎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阻碍住了,静心道长故作冷静,收了剑:“这倒是可以……嗯,待贫道再看看,这里必定摆了什么阵法!”
明昕好奇地盯着静心道长围着供桌上看下看,甚至钻到桌下,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做什么。
忽然,静心道长得意地哼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随后,他“咔”地拿桃木剑当铲子一样,从供桌下铲了一个木盒下来,端着从供桌下钻出来了。
那木盒表面纹路古怪,邪诡地封住整个木盒,明昕越是看,越是觉得眼熟,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静心道长皱着眉头,面色凝重,他一眼就看出,这确是他那个不肖徒弟的手笔。
这也是他答应过来帮忙的原因之一,面前这个男人如今会沦为厉鬼,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因果。
静心道长冷冷道:“这是聚阴阵,用于饲养鬼王。”
“也正是……你身边那位,死后被束缚在此地的原因。”
说罢,静心道长在指头上扎了一针,就着冒出的血在木盒上画阵,不消片刻,木盒便自动弹开,露出盒中被包裹在密密麻麻聚阴阵中的东西——
一个形制贵重的骨灰盒。
明昕终于记起,他为什么会觉得木盒上的纹路眼熟了。
那正是傅郁瑾胸口上的黑色纹路。
明昕转头看向傅郁瑾,可就在此时,他却察觉到了不对。
傅郁瑾那总是紧紧盯在他身上的视线,此时竟涣散地落在了木盒里的骨灰盒中。
黑纹一点点自领口钻出,鬼魅地攀上了他的脸侧。
他记起来了……濒死时刻,偏快的药液钻进他的血管,他瞪大了双眼,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个凶手……难怪,死后他一见到对方,就觉得厌恶。
鬼气不受控自他体内爆发!
就连静心道长都被这股鬼气拍得胡须倒立,几乎支持不住自己,眼中满是惊恐。
在一片漆黑的屋内。
唯一被所有鬼气绕过的少年,却朝着暴怒的厉鬼迎了上去。
柔软的吻落在了他冰冷的唇上。
“乖。”
像哄孩子般,轻柔的声音响起:“不生气。”
“偷走别人的骨灰,还放在这种阵里,”明昕愤愤道,“那个坏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静心道长惊疑不定地看向明昕,这种哄小孩的话厉鬼能相信?!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下一刻,屋内汹涌的鬼气却猛地一滞。
男人脸侧的黑纹渐渐消退,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低下头,回吻明昕。
“……嗯。”
阳光照进卧室。
静心道长背手站在一边,上望下看,左瞅右看,就是不看在亲嘴的小夫夫,只觉自己比那窗外的阳光还亮,尴尬得胡须都要揪起来了。
哼,真是不知廉耻,大白天的就这么黏糊。
不过,他也终于得以清楚,傅郁瑾处在这样恶毒的聚阴阵中,却能始终保持清醒、不沾血腥的原因了。
他的确是个凶险的厉鬼。
却更是个心甘情愿栓了绳的家养鬼。
*
从公司逃回家里后,白苓仍然惊疑难定。
他加了从前看不入眼的那些公司群,四处探听消息,终于知道,原来几天前傅郁瑾就回来了,一回到公司,就开了个股东大会,把过去着急着划分权力的股东都给清算了,又把低迷的公司整顿了一遍,所以他到公司的时候,路上看到的员工才会是那样的行色匆匆,只因雷厉风行的前总裁又回来了。
至于之前的葬礼与死讯,都被他以假消息撇过去了,这段时间的消失,是因为他临时病重,被送去治疗了一番,傅郁瑾在公司里积威已久,公司里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话,更何况,之前还需要坐着轮椅进出公司的傅总,现在竟能随手抱起身边的配偶,不正是这段时间治病的效果吗?
白苓被这些荒谬的消息震住了。
他几乎忍不住晃醒这群蠢人,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一只厉鬼!
可他一点开对话框,总裁助理却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白苓盯着电话界面,内心打战——过去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无论有什么事,都得通过对方转达,害得他连傅郁瑾一面都见不到,所以傅郁瑾死后,他立刻就勾连其他股东,把这人扔到了分公司。
现在傅郁瑾回来了,那这人也一定被调回来了!
白苓重重地呼吸了两下,终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总裁助理冰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