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养眼的年轻人坐到了一起,隔着桌子这么一看,当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生。
让人不禁感叹,好一双登对璧人!
若是能有一二互动,就更符合人们对神仙眷侣的想象与期望。
可惜,他们中间就像是隔了堵看不见的墙,从不靠近说上几句私密话语,互相之间视对方如空气般的漠不关心。
嬴政睨着他们疏远的模样,心中一阵焦急。
他十三岁登基为王,一路经历颇多磨难动荡,虽然尽数化险为夷,但未尝不是如履薄冰,于万里高空,脚下只踩着一根丝线行走,反而是到了如今,日子过得愈发顺遂,国事上有诸位重臣把持,统一六国的雄心壮志也依稀能窥得实现的那天。
只剩家事这块儿L,膝下两个小的,摩擦甚多,情感不进反退的进展也着实让他着急。
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前情未了。
抛除对方,再难寻到更合心意之人。
这两人还是铁了心要离,互不忍让,死不松口。
只怕以后便是徒留心伤,两相对月空叹思念与寂冷。
而为了不让自己看着走到一起的两小日后夜夜难过,嬴政决定再次撮合他们,肩负让两人重归旧好的沉重担子!
是以,他先前才煞费苦心的编纂词汇,制造理由,非要让黎筝跟他换座位。
然而,黎筝扶苏二人,手臂碰手臂,衣襟贴衣襟地坐到了一起,身周气氛还是泾渭分明,没有半点相互融洽的迹象。
黎筝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扒拉白饭,一筷子也不往菜里夹,时不时因为米饭太干而哽一下脖子,食用的速度却半点不慢,手中满满当当的饭碗,眼看着就少了小半下去。
她垂着眼帘,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味如嚼蜡,满心只想赶快离开。
红衣少年安静得过头,一时引起了扶苏的注意。
身为天才的赵黎向来站在庙堂之上高谈阔论,所言所思所行,皆是指引众人思考的方向,平常就算是不说话的时候,一袭火红的衣裳也经常是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
可如今,她竟是一反常态的安静,若非嬴政的目光还频频扫过她的方位,扶苏都快忘记她还坐在自己身边了。
玄衣纁裳的少年回头一看,那面目清秀可比少女的男孩无声地坐在那里,缩着脑袋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是受了嬴政批评的关系,整个人情绪低落,一双手攥着筷子,埋头只知晓扒饭,扒的中途,连一口菜都不往碗里夹。
分明是另一个人的脸,衣着风格也全然不同,但扶苏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她现在闷闷不乐的神态,跟蒙着脸的巫女白很有几分相似。
鬼使神差之下,扶苏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夹了一筷子的菜食,放到了黎筝的饭碗里。
咀嚼、吞咽、碗筷不小心碰撞的声音都停了,所有人都望着互相对视的两人。
食而无味的黎筝鼓
囊的脸颊不动了,缓缓抬头,看向夹菜给她的少年。
扶苏被她这么一看,忽地有些尴尬。
“孤、孤只是看卿只管吃饭不吃菜,所以——”
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关系好的友人之间,想要施恩的上司与下属之间,乃至曾经一起读书的同学之间,多多少少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但扶苏的心里却忽地一突,像是打破了什么似的,喉中发紧,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越看赵黎,越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神态,说话的语气,都跟巫女白相似。
少年不禁往前回想,回想过去的赵黎是否是也长成这个模样的,她鼻子秀挺,睫毛纤长,眼波流转间,灿若星河的眸子像是在无声的说话,就跟他心心念念的那张脸一样。
扶苏又回想他跟赵黎之间是否有一起喝过酒。
回想赵黎过去喝酒的动作,是否也是比常人都更为豪迈,只一仰头,杯子里的液体就尽数倒入了喉中,而看起来随意的动作,却绝不洒落任何一滴美酒。
现在的人喝酒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就是对着罐子“吨吨”的时候,动作也绝不如赵黎这般的潇洒,自在。
而他遇见的所有人之中,有如此行为习惯的,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巫女白!
扶苏盯着衣饰风格向来张扬,奢华的红衣少年,再想想那个总是一身素白,出行低调,脸上总是蒙着面纱的女子,心跳如鼓,一个似有若无的答案即将从他心里诞生。
兴许是灯下黑,扶苏先认识了赵黎,巫女白初见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又那么独特而鲜明,所以这两个人,总是无法被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比起赵黎,扶苏更多的是和巫女白相处在一起,那双面纱之外的眼睛,也早就被他记在了脑海深处。
如今,如今只要将赵黎的下半张面孔遮起来——
扶苏的呼吸骤然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