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免叫他想起当年叔婶那些人,委实反感的紧。
若这亲事就这般定下,岂非他日后都要忍受孙氏的侮辱责难,以及宋瑶月自以为施恩的高人一等?
思及至此,顾希文深深蹙眉,他穷尽半生,都在努力摆脱别人的眼光,别人的桎梏,别人的侮辱……可为何到头来,却还会在婚事上被人利用摆上一道?
他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成为孙氏手中折辱人的工具?他就不配拥有平凡的幸福吗?还是说,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低贱,就是笑话?
谢尧臣在一旁静听宋寻月和老两口掰扯,倒是对宋寻月所言处境又多信了几分。
这孙氏胡搅蛮缠,宋俊也是个拎不清的,他当真是懒得在这里搅和,毕竟等宋寻月一死,这宋家和他便再无半点干系。
念及此,谢尧臣道:“本王只是陪王妃回门,不想来这里当判官,就此作罢吧。”
宋寻月也懒得掰扯,她早就料到孙氏会翻黑为白,只要有字据和人证在,这件事就算捅到天王老子跟前也跟她没关系。
孙氏哪里肯就此作罢,她忙换上讨好的笑脸,拦住欲起身的谢尧臣,道:“王爷莫急,换亲这事,当真与我女儿无关。您未曾在宋家呆过,不知我这做继母的心酸,我从寻月襁褓时将她拉扯长大,可这孩子实在养不熟。此次换亲,便是她厌恶顾家贫苦,这才毁了您和瑶月的好姻缘。不信您问我夫君,十九日前,宋寻月曾去我夫君书房,言及退亲一事。”
说着,孙氏看向一旁的宋俊,给他使眼色。宋俊轻叹一声,他确实倾向于将亲事换回来,毕竟现在摸不准王爷对换亲的态度。长女性子又不如次女好,若不得王爷眼缘,岂非他们宋家的灾祸?
念及此,宋俊讪讪笑道:“确有其事,我这长女,性子骄纵,实乃我教导不善,父之过也。”
顾希文抬眼看了眼宋寻月,唇边漫过一丝自嘲,她到底还是瞧不上他,若能退亲必会退亲,嫁他是逼不得已。
谢尧臣目光从三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看向宋寻月,问道:“有吗?”
她重生回来后确实去了,只好点头。
谢尧臣再次看向宋俊和孙氏,问道:“所以你们二位,到底想如何了结此事?”
孙氏紧着道:“把亲事换回来!”一旁的宋俊跟着点头。
宋寻月心底一沉,转眼看向他们,她还真没想到,换亲之后居然不是万事大吉,孙氏居然还能想着将亲事换回去?她倒想听听,孙氏有什么法子能让亲事换回去。
谢尧臣一声冷嗤,眸色晦暗不明,嘲讽道:“当本王的王妃之位是菜市场的鱼,由着你们宋家挑来拣去?说换就换?”
孙氏和宋俊心头一跳,孙氏忙欠身行礼,弯着腰道:“王爷误会,吾等怎敢轻慢王爷?主要瑶月是仪妃娘娘看好的儿媳妇,若不换回来,王爷怕是也不好和仪妃娘娘交代。”
哦……宋寻月了然,是要借谢尧臣的母妃给他施压。怕是孙氏觉得,谢尧臣年纪尚浅,会怕娘亲。
谢尧臣则静静看着她,等她后话。
孙氏觑着他的神色,接着道:“我已私下里问过,瑶月成亲三日,还是黄花大闺女。现在换亲的事,外头还无人知晓,不若趁今日回门把人换回去。三清进观佛进殿,各归各位,王爷在仪妃娘娘面前也好交代。”
谢尧臣低眉一笑,孙氏这是拿他当小孩?用母妃来吓唬他。他如今虽年少,但看起来像是很怕娘的样子吗?
见谢尧臣不言语,孙氏跟着又道:“王爷,我们这长女,是我们教导不善。她此番费劲心思,就是不肯跟着顾秀才吃苦,是贪图王爷的富贵!这样的姑娘,绝不适合王爷。容我们将她领回来,好生教导,送回顾家。”
宋俊本也不肯信自己长女会是这般庸俗之人,但她干出来的事情,确实是一副害怕疾苦,贪图富贵的模样。
宋寻月暗自剜了孙氏一眼,她这扣帽子的本事,还真是只增不减呢。
孙氏对宋寻月道:“你若觉得母亲说错了,那你便用行动证明你没有,乖乖跟着顾秀才回去。你之前不是说,顾家这门婚事,你没异议吗?”
顾希文心间亦升起一丝希望,他想要宋寻月这般娴静的女子,不想要宋瑶月,更不想日后一辈子过屈辱抬不起头的生活,被孙氏折辱一生,他不想。
顾希文看向宋寻月,试探着道:“你知道,我不曾勾.引过二小姐。我属意的是你,你也说过,不介意贫贱还是富贵,愿意和我安稳生活。”
孙氏闻言,像是有了助力,眼睛都亮了一瞬,紧着对宋寻月道:“如此看来,你和顾秀才是两情相悦。既然你无心贪图富贵,又曾向顾秀才许以承诺,那就证明给我们看,你是个重情义、不虚荣的好孩子。”
宋寻月看着孙氏,呼吸渐长。孙氏这嘴皮子功夫是真的厉害,换亲一事栽赃不成,就又抹黑她。
孙氏先从仪妃的角度给谢尧臣施压,又当着谢尧臣的面将她架在火上烤。但凡她现在不愿换回去,那无异于坐实是个贪图富贵,见利忘义的人。
但这亲事能不能换回去,说到底还得谢尧臣点头,他才是能做决定的人。
谢尧臣对她这个假货什么态度,她摸不准。但此事结果无非就俩,要么她留在王府,要么她回顾府。
如能回王府,皆大欢喜,如不能……她如今这处境,还能怎么办?只能破罐子破摔。
大不了借口有娘亲遗物落在王府,去王府将自己昧下的嫁妆全部拿出来,然后带着星儿亡命天涯,生死由天,她宁可死在外头,也不想再回顾家和宋家。
如此想着,宋寻月看向谢尧臣,想看看他到底会做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