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碎步行走和坐卧芽衣就被挑出了七八个错处,同一个动作做了上百次礼仪老师才勉勉强强颔首算是通过,杀生丸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
人类真是善于折磨自己的生物。杀生丸冷静地思考,他想起佑果,于是思绪又顺理成章地跑偏。
他当初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休息的时候初杏来看了一眼,自然就发现了坐在一边偷偷掉眼泪的芽衣。她看着芽衣好像看到了过去的佑果,初杏不免有些恍惚,不过她很快回了神走到芽衣面前,收起了刚才略微柔和的表情,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为什么哭?”初杏道:“你是要成为艺伎的,哭难道能让你学会那些才艺吗?”
芽衣咬着嘴唇摇头,她有些怕初杏,但也没那么怕。
站起身又独自练习了多遍的芽衣擦着汗水停了下来,她看向初杏终于得到老板娘认可的点头。
初杏说:“不错,还可以再进步。”
芽衣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个笑来,她看着初杏,又有些好奇地问起了佑果:“佑果太夫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呢?”
初杏道:“也许很快。”
看着安静的舞室,初杏眉目间多了许多怀念,她的声音温和下来,和压抑说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佑果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那时候他承受的压力要比你现在多许多。”
听到自己喜欢的佑果太夫的事情芽衣便迅速精神起来,就连一旁闭目养神的白犬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初杏口吻平淡,她说话并没有经过什么修饰,但是听起来仍是让人如沐春风。
“佑果被他的父亲卖到置屋时大概十岁。”初杏道:“我刚刚买下这间置屋成了老板娘,第一眼见到这孩子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为祇园未来最好的艺伎。”
祇园的艺伎也许面对客人时温顺服从的,但是最好的艺伎却不仅仅是温顺驯服,还要有充满锐意的傲气。
“他的眼睛很亮。”初杏一边回想一遍说:“虽然瘦的皮包骨头,但是他太漂亮了,我以为他是个女孩,所以毫不犹豫就从他父亲手里买下了他。”
那时候初杏还野心勃勃,想要培养出祇园中最有名的艺伎,所以看到佑果后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买下了他,后来发现佑果是男生后初杏大发雷霆,因为男生是做不了艺伎的,她花出去的钱等于扔到了水里。
生完气后的初杏本来准备放弃佑果重新买一个小姑娘,可是她还没有行动就被佑果拦住了。
才养起一点点肉的佑果抬着头看初杏,月亮落在他的眼睛里,初杏又一次看到了她第一次见到佑果时的眼神,锐意的,骄傲的,沉默无声地燃烧着。
佑果说:“我可以成为祇园里最好的艺伎。”
初杏不相信,冷笑道:“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怎么当艺伎?
而佑果只是歪了歪头,轻声道:“为什么不行?”
初杏一愣,她看着穿着和服雌雄莫辨的佑果,心里真真切切地生出了迟疑之心。
是啊,为什么不行?难道那些人还能扒开佑果的衣服看吗?
在房间里想了一天一夜的初杏最后咬牙拍板决定将佑果的身份隐瞒下来,花了大价钱请来最好的老师教导佑果有关与艺伎的一切。
“虽然他是个男孩子。”初杏说:“可是表现却比祇园中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好。”
这并不是什么天赋所在,而是他要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是以数十倍来计算的,脚底的水泡磨破了,手指插花时被花刺划伤,淋了雨水生了重病也要继续上课,被老师打肿小腿后还要咬着牙一遍一遍地跳舞,什么苦佑果都咬着牙忍了过去。
初杏那时候就静静地观察着佑果的一举一动,心中震惊,那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祇园绝不是佑果最后的归宿。
他迟早都会离开这里。
“佑果太夫会哭吗?”芽衣小声问:“被老师打真的好痛。”
初杏摇了摇头,淡淡道:“从他来到祇园到现在,我从来没见到他哭。”
毅力惊人的家伙不管在哪里都能闯出自己的天地,佑果和初杏相辅相成,初杏也实现自己的梦想,培养出了祇园中最好的艺伎。
“他迟早会离开这里的。”初杏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芽衣的肩膀,“这里留不住他。”
芽衣难过起来:“佑果太夫会离开吗?”
初杏平静道:“也许是因为浅野城主,也许是因为别人,也许只靠他自己。”
杀生丸闭上眼睛。
他不觉得初杏口中的佑果和现在的佑果有什么的相似的地方,可想到佑果的眼睛,杀生丸顿了顿。
倒也说得上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