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丹去熬药,房间里只剩下杀生丸和佑果两人,佑果作为人类很难看出渚赫的病情有多严重,但是同样身为妖怪的杀生丸却不可能看不出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佑果问,“作为妖怪,也会像人类一样病死?”
杀生丸漠然地看着病床上的渚赫,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杀生丸却不可能看不懂渚赫的病究竟从何而来,对妖而言战死才是最常见的死法,但是也并非所有妖怪都会死在争斗之中——有一些妖会心碎而死,而这种死法对妖来说实在太过罕见。
但是罕见却并不代表没有,而赤丹的父亲渚赫,则毫无疑问是因为心脏衰竭导致的天人五衰。
至于渚赫天人五衰的理由……杀生丸眼中晦暗不明。
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对于佑果的问题,杀生丸只淡淡道:“没有,他自己已经没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
佑果愣在原地。
救活一个想要活着的人很简单,救活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就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病榻上的昏迷的渚赫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中本来还有些茫然,只是目光刚一触及床边的杀生丸和佑果就已经明了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渚赫咳嗽着说:“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佑果实话实说,“你明明是猫又,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虚弱?”
佑果想到杀生丸所说的话,口吻一时不好起来。
他格外的想活,想要活的好,他知道生命的重量,所以无法理解渚赫为什么毫无生存意志。
自己无比珍视的宝物却被旁人轻而易举地放弃,佑果的表情陡然冰冷。
被点破这件事的渚赫微微愣神,接着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请……不要告诉赤丹那孩子。”
“他性格敏感,如果知道我真正的死因,大概会无法接受。”
佑果冷冷地说:“所以是因为什么?”
渚赫苍白的脸皮绷紧,忍不住颤了颤,接着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因为我的妻子。”
渚赫似乎是回忆起了与妻子相遇的时光,原本苍白的脸因为过去的幸福回忆而重新浮现了一点鲜红,可是随着记忆的深入,原本灵动起来的脸因为想起痛苦的记忆又开始苍白起来。
“作为人类想要孕育妖的子嗣本就困难至极,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赤丹生了下来,我拼劲全力试图将她的生命延长,可是受损过度的身体还是无法支撑太久,赤丹的母亲终究在一个冬夜去世了。”
“从她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活不久了。”
说到这里渚赫看向佑果,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包含歉意的微笑:“是我让那孩子受苦了,实在抱歉。”
佑果笑了,却并不是感动或是动容的微笑,而是冷嘲的笑意。
他冷冷地说:“自私的家伙。”
渚赫的表情蓦地怔住,佑果很少生气,但现在、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怒火,诚然渚赫对自己夫人的爱情赤诚热烈足以令人动容,但是佑果依然对此感到愤怒。
这种低沉而澎湃的愤怒甚至让佑果身边的杀生丸都感到了一丝丝惊诧,杀生丸垂眸向佑果还带着薄怒的脸看去,然后缓缓收回了视线。
这样愤怒的佑果,实在少见。
“因为对妻子的爱所以就丢下还年幼的儿子追随已逝的妻子?”佑果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很深情吗?”
“你的妻子宁愿付出生命也要生下的孩子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结果作为父亲的你却让自己深爱的妻子所生下的孩子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受到这样的痛苦,我想,如果你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后恐怕在黄泉之下见到你也绝不会原谅你。”
渚赫眼神顿时惶然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的性格,而佑果毫不留情的点破了他竭力忽视的问题,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地痛苦地弯腰捂住了胸口。
“想想赤丹为你做的事情吧。”佑果深呼吸了几口,他已经不想再想起猎人的人或者事了,可是看到渚赫,他实在无法不想起罗森杰。
罗森杰同样深爱佑果的母亲,在她去世后同样恨不得追随她而去,可是想到襁褓中的儿子他还是选择坚持了下来。
佑果已经没有了母亲,难道还要让他失去仅剩的父亲吗?
如果没有遇到罗森杰,佑果或许还会为渚赫的深情感到一些动容,可是正是因为见过了罗森杰,他知道一个好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佑果才无法忍受渚赫的自私。
“赤丹有多坚强,你就有多自私。”
佑果死死地攥紧了掌心,指甲在柔软的掌心中摁下了一道道月牙状的甲痕。
“不要再说你爱你的妻子了。”佑果的眼眶干涩发红,声音却冰冷:“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