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早起来,卫长君拿三个荷包,给他们一人一个。赵破奴确定他不清楚——哪有人给压岁钱给一块金子的。
赵破奴不敢收,霍去病不跟他废话,直接塞他怀里。赵破奴看向阿奴,一脸为难。阿奴解释说:“在朔方的三年我们的压岁钱都是一金。不然我们哪有钱买那么多东西。”
卫广点头证明:“他俩还没敬声大的时候大兄得了一笔钱,就给他们一人一块金子,叫他们拿着玩儿去。足足有一斤。”
卫广说的一斤是一汉斤,六七岁的童子也拿得动。
在王侯将相之家,一斤黄金不算多。馆陶大长公主就曾跟府里人说过,她的面首董偃一日花费不超过百两黄金无需禀告他。
赵破奴长这么大没经手过这么大一块金币,揣在怀里总觉着心慌。
随着卫青和张氏带着卫伉来拜年,卫步携妻女回来,卫长君给侄子侄女的依然是金块,小小的卫伉都拿不稳,赵破奴这才安心收起来。
卫媼带着两个儿媳去厨房准备家宴,堂屋留给儿子们。卫青坐到兄长身侧小声问:“日前进宫听皇后说,陛下时不时把据儿送去茂陵由大兄教养,短短月余据儿像换了个人?”
卫长君挑眉:“大将军何时学会拐弯抹角了?”
卫青脸色微红,窘迫地低下头去。卫广替他说:“你想把伉儿送过去给据儿作伴就直说。”
卫长君转向幼弟:“你也学会有话不会直说?”
卫步接道:“若不是我家是个女孩,大兄不便养,我也想送去给据儿作伴。”
卫长君瞪他:“你女儿还不会走!”
卫步忍不住说:“那就再生个儿子。”
“让你夫人歇歇。女子生产最是伤身。”卫长君说着转向卫青。卫青点头表示他记下了,紧接着又忍不住说:“大兄,伉儿不小了。”
卫长君顿时觉着头疼:“你夫人知道吗?”
卫青被问住,这事还用问她吗。
“孩子是人家辛辛苦苦生的,你成天不着家,也是人家一点点喂大的。”
卫青起身。
卫长君张口结舌:“你你——”
“大兄等我一会。”卫青说完小跑到厨房。
在另一边的霍去病等三人乐不可支。
卫长君瞪他们:“很好笑?”
霍去病敛起笑容:“大舅得帮他们养儿子,没空种地,农忙的时候叫他们派人帮你收割,权当付食宿费。”
卫广赞同:“这个主意不错。”不待兄长训他,“伉儿比据儿还乖,不像您侄子,您该教教他。”
“怎么才像我侄子?”卫长君没好气地问。
卫广抬手指着霍去病和阿奴。
阿奴微微摇头:“我们不是侄子。”
霍去病接道:“我们是养子。”
卫广噎住。
卫青大步进来,带来一身寒气,也把他的乖儿子卫伉带过来。卫青到卫长君跟前放下儿子:“伉儿,这是大伯,大伯家有很多好玩的,还有你据表兄,想不想去大伯家住几日?”
小孩眨着眼睛打量大伯。
卫长君真不好对这唯一的侄子冷脸。然而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小孩露出个羞涩的笑,然后仰头问:“父亲去不去?”
卫青:“我得做事。你母亲也不能去,她得在家看家。据儿的父母亲也不去。大伯家还有个表兄,他也可以和你们玩儿。大伯家还有很多鸡鸭鹅。知道鸡鸭鹅吗?”
小孩点头,奶里奶气:“吃过。”
霍去病险些被茶水呛着。卫青无奈又想笑:“活的。会跑会飞。”
小孩满脸好奇,朝外看去,像是想立即看到。
卫青看着兄长满眼希冀。
卫长君叹气:“我认为我们该约法三章。”
“教歪了不怪大兄。卫伉不懂事,大兄可以像收拾敬声那样教训他。他母亲也不敢因此怪大兄。”长姊在前,卫青很清楚兄长担心什么。
卫长君点头:“我年初六回去,正月十四回来。广弟定亲后我再回茂陵。”
卫青知道怎么安排了。
孩子从未离开过母亲,卫青担心卫伉哭闹,不敢叫他去茂陵太久。年初十,孟粮驾车,带着长平侯府十多个男奴护送他前往茂陵。
太学尚未开课,公孙敬声在茂陵。宫里很忙,顾不上刘据,年初八他就被禁卫送去茂陵。卫伉到茂陵见到熟悉的刘据很是开心。
刘据认为他有义务给小表弟介绍大舅家,牵着他的小手巡视领地,先是马厩接着牛和驴圈,接着猪圈羊圈,鸡鸭鹅的窝。
打小没出过城的卫伉见着活的鸡鸭鹅很是稀奇,鸭子叫,他跟着“嘎嘎嘎”,鸡下蛋,他也跟着“咯咯咯”。
公孙敬声嫌他丢人,跑去正院问他大舅:“二舅是不是生个小傻子?”
“信不信我把你打成大傻子?”卫长君扬起巴掌。
公孙敬声蔫了:“你果然有了新人忘旧人。”
卫长君想给他一脚:“闲着没事给韩兄写信去。回头你去太学的时候顺道送去驿站。”
“太学跟驿站根本不顺路。”
卫长君挑眉:“我说顺路呢?”
那不顺路也得顺路啊。公孙敬声嘟囔一句,乖乖回屋。
今年皇家得了许多海鲜。刘彻令人给卫家送去许多,其中就有一筐大虾。过节的时候吃了一半,后来又给弟弟妹妹们几斤,给母亲留几斤,余下的都被卫长君带来茂陵。
卫长君把仅剩的一碗大虾剥掉壳,交给许君,叫她给俩小的**蛋虾仁饼。公孙敬声在屋里听到他的话,又忍不住嘀咕:“有了小外甥,连虾仁鸡蛋都没我的份,还说不是有了小的忘了大的。”
卫长君在院里听得不甚清楚:“敬声,说什么呢?”
“我说你可不可以叫许君多放几个鸡蛋,做多点给我尝尝?”
许君出来请示卫长君。卫长君无奈地点头。
公孙敬声在屋里看不见,又忍不住大声问:“可以吗?”
“看你表现。”卫长君送他四个字就去找大侄子和小外甥。
两个小的还扒着鸡窝门口往里看。卫长君过去轻咳一声,两个小的吓得哆嗦了一下。扭头一看是他,小刘据朝他扑去,卫伉一脸胆怯不敢向前。
卫长君牵着小外甥的手到大侄子跟前,冲他伸出另一只手。卫伉把手递给他,露出羞涩的笑容,跟头一回上轿的姑娘似的。
卫家几个女奴担心鸡飞出来伤着他们,一直不远不近留意着。卫长君过来,她们到跟前见礼。看到卫伉的小样儿,一个女奴忍不住说:“卫小公子长得像大将军,没想到秉性像他母亲。”
卫长君好笑:“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奴婢见过。前几日去张家拜年,大将军带夫人和小公子来过。”
卫长君:“你想说伉儿不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之子?”
女奴脸红:“郎君听出来了?”
卫长君低头问侄子和外甥:“想吃哪一只,我叫她们进去抓来做给你们吃。”
卫伉没听懂。小刘据指着高昂着头,时不时从门前过一趟,很是嚣张的大公鸡:“大舅,我要吃它。”
卫长君给女奴使个眼色。女奴拿个箩筐,进去就把鸡罩框里。随后热水烧开,卫长君一手牵着一个看杀鸡。
刘据满脸好奇,卫伉吓得抱卫长君的腿。小刘据安慰他:“不怕,不怕。大舅说,鸡养大就是留着吃的。”
小孩仰头找伯父。卫长君点头:“要不要上船玩一会?我把冰面砸了,捞几条鱼留着晚上吃?”
卫伉依然不懂何为砸冰怎么捞鱼,他就找他表兄。
小刘据拉住他的小手往外跑。卫长君怕刘据傻大胆自己上船,赶紧跟上去。牛固令几个男奴拿着锤子木桶等物跟上。
自打刘据在卫家留宿,卫长君就不许奴仆还有公孙敬声说“乖”。小刘据原本胆子不小,又忘了乖,他真打算踩着冰往船上爬。
卫长君赶紧抱起他踩着木板上去,然后又回来接侄子。
公孙敬声写好信出来,大舅不见了,弟弟也不见了。少年又忍不住抱怨:“一个大将军,一个皇帝,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不会养孩子不好好学,扔给别人,怎么好意思的。”
许君在院里收拾鸡毛,闻言差点把手深进滚烫的水中:“小公子,叫郎君听见,以后课后小食可就没了。”
“威胁!”公孙敬声哼一声,表示不受威胁,但也不敢碎嘴。拿着信纸找他大舅,请他大舅过目。
卫长君一目三行:“可以。放你行李当中,回头别忘了。”
公孙敬声看一下两个弟弟,嘟囔着:“等太学放假,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有三个弟弟都没忘记给你小舅定亲,你说呢?”
公孙敬声数一数:“五个外甥女,一个侄女,三个外甥和一个侄子,这么多,不好说。”摇了摇头,“也说不好。”
卫长君想给他一脚。公孙敬声赶在他发火前跳下船。
小刘据看见跃跃欲试。卫长君赶紧把他拽进船舱,吩咐一个男奴把小炉子和茶具拿来,再下地窖挖几个红薯。
奴仆在外面砸冰,卫长君在里头煮茶烤红薯。
鱼收拾好,用盐腌一下,留晚上吃的时候,卫长君烤的红薯熟了。卫长君用纸包住,一掰两半,教会两个小的剥红薯皮,就不再管他们。
公孙敬声循着香味跑来,结果就看到两个表弟小脸比狸猫还花,全是红薯皮和红薯。公孙敬声没眼看:“大舅,您就这样给人家养啊?这要叫陛下和二舅看见还不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