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郁澜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竟然睡得还不错,甚至连梦也没有做。
不过他醒来还是习惯性地先走到褚妄的身旁,碰了碰他的手,又搓了三下自己手腕上的珠子。
没什么反应。
半空中也不会再出现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不远处,语调沉静地叫他的名字。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端倪,房间也收得干干净净,神棍给的空木盒子已经被他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郁澜下楼的时候还跟席筠好好打了招呼,陪她吃了早饭。
席筠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昨天他失态的眼泪,但态度比之前也更温和,问他睡得好吗。
“还可以,阿姨。”郁澜对她露出一个笑。
不同于最开始带着点甜腻的乖巧,他的表情比之前要更真诚,也更轻松。
“昨天……”席筠的声音有点迟疑,“有发生什么事吗?”
郁澜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昨天跟褚妄对话还是漏了些声音。
他很快抿唇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我有时候跟褚先生说了几句话。”
这倒也不算说错。
席筠很体贴地点到即止,没有多问。
“我去上学了。”郁澜清晨还不清醒的时候看了一会儿床上的褚妄,原本都想好了干脆请假在这里等着他醒来算了,不过等他洗漱出来,就已经改了决定。
要是整天憋在房间里等着什么也不做,他虽然应该不会逼疯,但怎么看怎么像等老公苏醒的望夫石。
郁澜想着,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牛奶全部喝完,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上了车。
赶时间没挤公共交通,他这次也没拒绝司机送他上学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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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郁翎这两天过得并不怎么样。
前几天宋斯觉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就算了,对方到底还承诺过,会在去拍卖会的时候给自己带个礼物。
他还怕自己太主动搞成反效果,这次学聪明了,就等着宋斯觉来联系自己。
结果对方不仅去的时候没告诉自己,那场拍卖会都过去了整整一天,宋斯觉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而更令他恐慌的是,那晚以后他听到一个传闻,说有个巨佬花重金拍下来一枚玉石,又有很多人说,在现场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很久的褚妄,和跟他一起来的新婚妻子。
虽然遵循保密协议,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不能证明豪掷千金的人就是褚家的,但郁翎就是隐隐有这样的预感——即使他每当想起这种可能,都要自己先反驳一遍。
郁澜能用他们家的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这样巨额的开销?
可每次他这么想,他就还是会想起郁澜看着自己时的眼神。
他沉下脸,咬咬牙。
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郁翎终于有点坐不住,他走
进学校,依然有许多听说过他的人对他打招呼。
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才终于让他好受了些,郁翎端着柔和的笑,就听见问候他的人颇为好奇地凑过来:“对了郁师兄,原来你家都这么有钱啊?”
郁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装作含蓄,结果还没说话对方就继续道:“就对面学校的呀!长得特别好看,被人看见了司机送他来上学,那可是全球限量的几台车啊,我连照片都很难找到的……”
没听这人说完,郁翎都觉得脑子一疼。
他还以为只是上次两人碰面被人重新拿出来说了而已,因此只是僵硬地点点头,说到:“是啊,他的确是我一个远方亲戚……”
“什么,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不解,“可我听说,对方是你的亲弟弟啊?”
这句话落下来,郁翎终于不止是脑子一疼——
而是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说:“……亲弟弟?”
怎么回事?
“是呀,他自己说的。”对方天真地点头。
郁翎还有点懵,偏偏不知情的同学还在热烈地起哄。
等他到了教室,才大概弄懂了别人在说什么。
他们说,今天隔壁大学有个学生高调赞助了好几个经费紧张的社团和活动,一打听姓郁不说,还自称是大学生的名人,郁翎的亲弟弟。
郁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表情没有变化。
只是他今天依然变得魂不守舍,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恐惧里。
郁澜……郁澜想干什么?
如果是一个月前,他估计都没这么慌张。
可是现在,父亲给他试水的公司已经千疮百孔,可之前太多的窟窿要填,他只能趁着梁芝玉没注意,收了子公司几个高层的好处,浑水摸鱼地让他们完成了项目。
原本宋斯觉回来是一个转机,他都想好了,等宋斯觉来送他东西,他就趁着机会提出来,让他帮一帮自己,帮一帮家里。
但宋斯觉现在也没联系他。
一整天郁翎都魂不守舍,可一整天他身边所有的人忽然都开始提起那两个跟自己相近的名字来。
关键是之前自己帮着自己说话的那几个室友,今天也眼神闪烁,旁敲侧击地问:“郁翎,上次来找我们那个,原来……是你弟弟?”
“他当时还、还让我们跟你传话来着。”
“这不会影响你们兄弟感情吧?”
说着旁边还有个人小声提醒:“可是我看他们上次关系好像就……不是很好?”
郁翎闭了闭眼,然后才装作平静地说道:“没有的事,他就是性格有些别扭,没别的。”
他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郁翎知道大部分的学生是接触不到上一层的消息的,更高阶级的人对他来说更像一个符号。
因此他原本不是很担心别人知道这些事,毕竟褚家之前也算是有求于他们
,为了体面,他们既不会说出自己找了个妻子冲喜这样的事,那就也不会说出郁家这几年找到了亲生儿子,却把他推出去这种消息。
这点他还是放心的。
但他还是被巨大的阴霾笼罩着。
郁翎终于决定不能被动地拖下去,他也顾不上最后一节课,想了想还是从后排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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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澜则坐在阶梯教室里,对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好奇目光视而不见。
今天的确是怕堵车,司机也是第一次送他,没什么经验,直接按照导航停在了大门口。
当时有学校里的人知道他的名字,还有好事者过来问,他跟隔壁那个大善人是什么关系。
要是放在以前,郁澜说不定要装一装,或者搞点别的什么事。
不过现在大概是终于觉得这人烦透了,干脆对着人家一笑,说:“啊,我吗?”
“我是郁翎的亲弟弟啦。”
于是这个消息就以绝对惊人的速度传了开来。
课间,钟嘉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他的手肘:“哎。”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看上去不太对劲?”
郁澜表情懒洋洋的:“怎么不对劲了?”
“不好说。”钟嘉乐皱着鼻子,分析道,“怎么说呢,你现在脸上就写着八个字:‘别来惹我,我会发疯’。”
他捏着下巴,对自己的表达表示赞同:“对,就是这种味道。”
郁澜听着好笑:“哪里有?我以前不也没忍过啊?”
“还没有?太明显了吧,”钟嘉乐很笃定,“你今天看着其实比之前还平和,但你知道那种,那种平静全是表象的感觉吗?”
“是不是这两天有什么事啊?我还听我妈说那天你买了两件东西呢,应该没有吧……”
“要不是知道你跟我哥的关系,”钟嘉乐分析道,“我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郁澜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回来,重新落在课本上。
每一个字都认识,每一句话都理解。
完全能跟上进度,还能举一反三。
今天出门也是,好好地跟席筠吃饭,陪她聊天。
他觉得自己是冷静的,也在做所有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