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薛宁,不那么严格的说起来,算是和许惊玉一起长大的。
她的父亲是许家的管家,从小她也跟着生活在许家。
因为和许惊玉年纪一般大,人生难免有各种交集。
比如住同一栋别院,比如上同一所学校,一同参加许家的诸多活动聚会。
长大后,自然而然,薛宁跟着许小姐,成了她的经纪人,以及私人管家。
即使是许惊玉这样冷淡没情绪的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跟薛宁、以及她们的小跟班孟婉清,也多多少少熟悉起来。
她俩也是唯二两个,不那么怕许惊玉的人。
所以这一刻。
站在房门前,望着屋内混乱不堪,简直让人没眼看的场景的那几秒。
薛宁非常认真的在考虑,自己究竟是向万恶的资本主义妥协,做一个合格的老奴,当做没看见这一幕退出去关上门。
并将目击证人孟婉清拖出去灭口。
还是做一个正直的人,勇敢面向恶魔许惊玉,冲过去解救被她绑起来□□的可怜小白兔辛瑶。
站在房门前,犹如站在人生的岔路口,薛宁挣扎犹豫许久。
最后大概是看椅子上的辛瑶哭的实在可怜,终究还是没能过去良心那一关。
她鼓起勇气,一个猛子扎进去,抱住许惊玉大腿。
“小姐糊涂!这种事情做不得啊!”
“您以前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好歹看起来还像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态了呐!看人家妹妹哭的多可怜,你怎么下得去手!”
老奴薛宁凄厉的叫声,终于唤醒还在震惊中的孟婉清。
孟婉清一步踏进来,在下午炽烈的阳光中猛咽一口口水。
低头就开始在包里东翻西找,最后倒出来一堆名片。
“瑶瑶,我认识好些律师,都推荐给你,你告死许惊玉!”
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全乱套了。
薛宁和孟婉清你一声我一声,讲相声一样叽叽喳喳,屋里鸭子开会似的,简直炸开了锅。
许惊玉情绪一秒从角色里退出来,站在客厅的阳光里,闭了闭眼,舒出口气。
而后伸出手,解开白衬衫顶端的扣子,拽松了领口。
也是在那个时刻,落下来的阳光清晰照耀出,她额头暴起的青筋,还有垂在裤边捏着腰带的手,正紧到手背上漂亮的掌骨都绷起来。
让人一点也不怀疑,下一秒她可能真的要动手抽人了。
许惊玉一脚将忠心劝谏的老奴薛宁踹开,难得失去了她的斯文和冷淡。
“滚!”
而后居高临下凝着人,半张脸落在光线下,半张脸沉在阴影里,那么几个瞬间,真有点像电影里的变态医生吓人。
“谁让你们进我房间的。”
门口的孟婉清还有那么点义气,为了新朋友辛瑶仗义执言,从害怕里撑出来点气势。
“我,我们不进来怎么能发现你的罪行!()”
其实她俩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身为经纪人的薛宁,为了预防突发状况,手里有许惊玉房卡很正常。
只是许惊玉很注重私人领域,她轻易不会进来。
今天实在是有份文件要的急,薛宁才直接开门的,而且进来之前她们敲了好久的门!
谁知道屋里那么激烈,压根没听见!
胆子大的孟婉清敢出声,许惊玉就回眸看了她一样,漆黑的眸子透不进一丝光,那样冷。
孟婉清吓得当场腿软,跟门口的冰激凌一样掉到地上,心里呜呜呜:嘤!瑶瑶我没用,我救不了你!
薛宁刚想说点什么。
许惊玉冷眼看着她俩,声音也寒:“出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两人一愣,看看屋里场景,又看看还被绑在椅子上的辛瑶,十分犹豫。
她们这一走,岂不是让小白兔彻底落入大灰狼的口?
偏许惊玉冰冷的声音这时候又传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完蛋。
许惊玉好像真的要生气了。
这么多年来,这人只是一幅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都那么可怕了。
要是真生气……
薛宁和孟婉清同时觉得后颈一凉。
这时候,被绑在椅子上的辛瑶终于挣扎出响动。
从门突兀被打开,看到薛宁和孟婉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脑子就嗡的一声,罢工了。
虽然她跟许惊玉真的是在对戏。
但眼前这个场景,乍一看好像确实有点容易让人想歪。
但她们真的只是在对戏而已啊!她还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表达超棒呐!
在最开始的时候,辛瑶就张口想说点什么了,可嘴里还含着许惊玉的领带,根本来不及说话。
对面的薛宁和孟婉清又是俩活宝,已经自顾自进入状态,开始讲相声了。
辛瑶就很急,越急,眼泪越止不住,看起来越可怜。
再这么下去,许惊玉真要成S啦!
虽然许惊玉确实很有那个潜质。
但辛瑶不想成为那个M啊!
更不想她俩名声彻底败坏。
万一以后,薛宁和孟婉清看见她俩,就觉得她俩玩很大,那还要不要做人了!
在许惊玉要将这俩人赶出去的时候,急切的辛瑶终于努力吐掉口中领带,发出声音。
“那个,那个!我们只是在对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屋里瞬时一静。
薛宁和孟婉清都扭头看过来,望向辛瑶。
听见这话,还颓在地上的老奴薛宁眼神有点迷茫,而后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最后灵光一闪彻底恍然大悟。
“大白天对那种戏吗?你们玩好大!”
辛瑶:真是救了命了,越抹越黑,为什么还是觉得她们玩好大!
旁边的孟婉
() 清完全没听懂,表情迷茫:“什么那种戏?”()
薛宁伸手捂住她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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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小孩子不要听。”
“天门!”辛瑶简直是跺着脚,“是天门里那场鞭打家暴母亲的戏啊!”
作为私人管家兼经纪人,薛宁还是很有能力的,辛瑶这么一提,她立马就想起来电影片段。
再联想一下此刻场景,和刚才画面。
哦,确实好像是那场戏哈。
薛宁恍悟之间又有些犹豫:“难道是老奴思想肮脏了?”
许惊玉真的再也受不了她们了,冷着脸走过去,直接拎起薛宁和孟婉清的后领,将两人扔出门外。
“肮脏的老奴,滚。”
被丢出去的时候,孟婉清还在:“什么戏什么戏?她们对的是什么戏?”
薛宁叹了口气:“没你事儿了,玩去吧啊,乖。”
碍事的人走了,这场闹剧停下来,屋子里彻底清净。
许惊玉啪的一声关上门,转身走过去,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帮辛瑶解开领带。
两条沦为情趣的高奢纯黑领带,皱皱巴巴落在地上,辛瑶转了转手腕,终于恢复自由。
许惊玉却没有立马起身,保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依旧半跪在辛瑶面前,微微抬起头看人。
阳光从身后的窗户落下来,正好照耀到她眉眼,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人,斯文优雅。
又因为方才火大时扯开了白衬衫领口,露出精致漂亮白皙的锁骨,清冷里泛着翻腾的欲。
她就这样微抬头,看着辛瑶窘迫到微红的脸,忽然笑出声。
这个人之前也会笑,但只浅笑,连冷笑都是从来没有的。
可这一次,她笑起来时眉眼舒展,唇角弧度弯起,连那双总是沉着的黑瞳都泛起星星点点笑意。
在灿然的阳光里,像冰山上盛开雪莲好看。
然后,许惊玉再也忍不住一样,越笑越欢欣,笑得脸埋在辛瑶膝上,笑得胸腔轻轻震动。
本来被人误以为在玩那什么,辛瑶特窘迫的。
望见她笑,瘪着嘴。
“你还笑。”
可紧跟着又看到许惊玉伏在自己膝上,笑得很畅快的样子,想了想,确实觉得刚才那场面又窘迫又好笑。
而且许惊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上辈子是裴玉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她阴沉沉雾蒙蒙的,就连辛瑶也只见她笑过几次。
这辈子却不一样,她笑得多了,也明显了。
不过这样畅快的笑,还是第一次。
但总的来说,她开朗了不少。
就叫辛瑶觉得,这事也没那么窘迫了,还挺搞笑的。
她伸手揽住许惊玉,两人对望着,在阳光下抱着笑成一团。
然后许惊玉抬起头,修长指尖揉抚辛瑶白皙脖颈,凑过去吻上她的唇。
辛瑶便低下头去,温柔与她接吻。
阳
() 光在此刻好像变得更盛了(),落下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为她们交叠的身影渡上一层柔金,耀眼透明。
*
之后让辛瑶松了口气的是,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碰到薛宁和孟婉清。
大概是许惊玉怕她尴尬,贴心将这俩人给赶走了。
辛瑶也并没有因为这次小小的挫折放弃,对于工作,她的态度总是认真的。
之后每天依旧去找许惊玉请教,一点一点努力去攻破她的瓶颈。
期间,高导依旧秉承着她的慢工出细活,拍摄进度十分缓慢。
渐渐,一个月过去,秋天离开,天气变得寒冷,马上就要立冬了。
辛瑶她们的戏份也开始逐渐加重。
早上,辛瑶起床开始,就赶去片场投入了忙碌的拍摄。
这些天里,剧中陆端静和温思故两位女主的感情,也在一次次接触中悄然变化。
继上次温思故答应陆端静,教她学写字以后,两人的接触愈发频繁。
因为陆父想要攀上温家这层关系,倒不反对陆端静出门了,甚至鼓励她去和温思故独处。
就这样,眨眼,陆端静已经在温思故那里学习好多天。
但高歌这个人,从来不只拍爱情,她的电影里向来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
在她们身处的这个时代,爱情也从来不是主旋律,麻木的活着才是。
所以在展露出陆端静缓缓觉醒,对知识产生渴望的时候。
高歌同样也在刻画,陆端静身边人因此得到的改变。
陆母家里是小门小户,并不富裕,不然当初也不会嫁进快要衰败的陆家。
如今容貌不再,对陆父来说简直算得上是糟糠之妻,看都懒得看一眼。
连现在的陆端静都没有学习和接触知识的机会,更何况从前和现在的陆母呢。
这个时代将她们束缚在这里,抬眼望去,四周满是吃人的封建和礼教。
一眼望得到头,因为她们终其一生,都走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庭院。
又一眼望不到头,因为每日每日,都是煎熬苦难。
陆端静想让这难熬的日子,至少照进点光来。
所以每次去温思故那里学完字回来,她会拐到陆母的房间,去教母亲读书写字。
母亲向来是个不争不抢柔弱的人,从来没什么需求的样子。
可罕见的,在学习写字这方面,非常刻苦。
那天晚上,陆端静读书完饿了,去找些吃的。
路过母亲的房间,却见里面灯还亮着,就问这是怎么了,竟还未睡?
佣人便答:夫人正在练字呢,说是定要把那字写好看了再去睡。
那一刻,陆端静心中情绪翻涌。
可她没有动,只是站在窗外,看着窗上映出的母亲练字的剪影,眸光如烛火跳动。
再然后。
是来拜访的表姐。
剧情里的表姐,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女
() 子,也是最典型的女子。
小时谨言慎行听父亲的,出嫁伏低做小伺候公婆听丈夫的,再过几年,还要添上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忙碌一生。
对于她们来说,那些闹着自由闹着开放的女子是猛虎,一点也不端庄检点。
毕竟她们能想到的天大的事就是出嫁了,嫁不到个好人家,这辈子不就毁了?
为什么?
这不是生来就如此么。
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其实不是生来就该如此的。
陆端静那天突发奇想,在表姐前来拜访的时候,将纸笔拿出来,说。
“表姐,我来教你写字吧。”
表姐像遇见了洪水猛兽一样,看着桌上那洁白的纸张,连忙往后退。
“我?”
“我怎么能写字呢,我肯定不行的,别弄脏了你的纸。”
陆端静生把她拽过来。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温小姐说的特别对,这天底下人人都有学习的权力,人人都该学习。”
“表姐,来,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这四个字,好像钉子一样,将表姐钉在原地。
她怔然看着桌上那方纸,那样洁白,那样耀眼,直到心底。
不自觉地,她向桌边走过去。
陆端静就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
笔落下来,浓墨在纸上划出痕迹,好像也一笔一笔刻画出,她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证明她真的来过。
表姐看着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红了眼眶,想去碰一碰,却又不敢。
郑秋燕。
活了这么久,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是这个样子啊。
母亲的努力和表姐的热情,让陆端静觉得学习这件事,变得愈发快乐。
她每天像一只勤劳的小燕子,准时去温思故学校报道。
然后将自己学来的字,一个一个,再去教给母亲和表姐。
时间久了,甚至有些佣人也在偷偷跟她学写字呢,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她们都能读书了!
不过有时候,也会出些意外。
那天,按照约好的时间,陆端静该去找温思故了,傍晚时候却下起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