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然的模样,算不得丑,她右边脸颊有一处酒窝,莞尔一笑时便浅浅地显露出来。但李冬然有个模样俊的一姐,同李秋然站在一处,便显得天上地下,让人看不到眼里。
沈云山拒绝了李冬然,并非是因为其他缘故,而是沈刘氏提前烙好了饼子,虽然比不过李冬然送来的甜腻松软,但滋味尚可。
李冬然神色沮丧地离开了,她躲在偏僻的角落,将焦黄的烙饼送入口中。烙饼她做的足足的,但因为李秋然喜欢吃,便把所有的烙饼都给了她。还好,李冬然做饭时,偷偷藏起来一块,这才免于吃涩口的杂粮。甜腻的如同砂糖汁水,缓缓流入李冬然的口中,她将烙饼吃了个干干净净,拍拍手上的碎屑,望着远处沈云山的背影,神情怔松。
李冬然听到了,家里要给李秋然说亲,还是当秀才的沈云山。但这事没成,沈刘氏看不上李秋然,惹得李秋然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几日,李家人神情低落,唯有李冬然心中浮现出一丝雀跃,沈秀才没有娶李秋然,她很是欢喜。
究其原因,李冬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每次遇到一身竹青衣袍的沈云山,她只觉得心跳不止,眼睛也不会眨动了。李冬然藏起来的烙饼,只有一块,但当她看到沈云山来到田地时,便不由自主地将烙饼给他送去。
……
沈刘氏赶到周家村时,在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那个远方侄女,周宝扇如今的住处。看到一间岌岌可危的茅草屋时,沈刘氏眼皮微跳,心中暗自后悔,她是想偿还当年的一百个铜板,但距沈刘氏见过宝扇,已经十余年了,那时宝扇还是个没长牙齿的婴孩。如今宝扇过得这般苦,心性脾气如何,她都一概不知。若是个难缠的,赖在她家中该如何是好。
沈刘氏还没踏进茅草屋,便已经生出了怯意,想着若不然,便偿还宝扇两百个铜板,不将她接回家中了。
陪同的村民,不知道沈刘氏心中的百转千回,朝着茅草屋喊道:“宝扇,你姑姑来看你了!”
“哎。”
茅草屋中传来清灵的应和声音,绵软柔腻。
紧接着,一袅袅婷婷的身影,从茅草屋中走出来。她面似桃花,两颊带着淡淡的粉意,贝齿柔唇,模样柔美动人,身形怯怯。鸦羽鬓发,云雾似地堆在纤细的脖颈上,见到沈刘氏,宝扇一双琉璃似的眼眸,微微睁开,轻声唤道:“姑姑?”
沈刘氏未曾想到,当初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姑娘,竟生得这般貌美。宝扇体态柔弱,有弱柳扶风之姿,偏偏身上的衣裙破旧,身后又有几乎要坍塌的茅草屋,使之明珠蒙尘。
村民解释着:“这是你远方姑姑,特地来看你的。”
沈刘氏隐去来意,只说着自己同宝扇父亲的渊源。
“……我与你云山表哥,惦记着你,这才来看看。”
宝扇身姿款款,将沈刘氏迎进茅草屋中。
宝扇的情况,沈刘氏已经从周家村的村民口中得知。叔伯婶婶待宝扇不好,便丢了一间不能住人的茅草屋给宝扇。沈刘氏看着茅草屋内,不像外表一般粗糙不堪,被打理的干净整洁,简陋的木桌上,有个细颈瓷瓶,瓶口缺了几角,想必不是花钱买来的,而是从哪里捡回来的。细颈瓷瓶中,斜插了几枝野花,粉蓝相间,瞧着别有一番趣味。
沈刘氏看着宝扇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不知不觉在闲话间,将自己的种种,连沈云山去的哪家书院,都告诉了宝扇。
宝扇美眸轻垂,她自然瞧出沈刘氏的来意,不过沈刘氏陡然变了心思,正犹豫着,是用银钱斩断情意,还是任凭同情心发作,将宝扇领回家去。
比起偿还铜板,宝扇更愿意让沈刘氏将她带回沈家。
宝扇的境况,并非如同外表一般可怜。叔伯婶婶待她多有苛责,此事为真。但宝扇惯会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将婶婶家的两个儿子,迷得神思不属。每次婶婶要宝扇做活,两个表哥便会挣着抢着做,宛如一只展开翅膀的孔雀,在宝扇面前显露神气。婶婶挑剔着饭菜做的难吃,连三岁小儿都比不上。
宝扇怯怯地掩面,像是羞愧不已,但心中却嗤笑道:饶是再不堪,也是出自于婶婶两个精贵的儿子之手。
婶婶想为宝扇指件婚事,找的都是有钱的鳏夫,嘴里说着宝扇亏欠他们家的,理应用丰厚的聘礼偿还。
宝扇美眸含泪,怯生生地刚要点头,两个表哥却不肯了,与婶婶大闹一场,百般争执之下,才将宝扇从婶婶家迁出来,落了独户。
但年岁渐长,两个表哥也不再如同过去一般好糊弄,他们看宝扇的眼神,越发令人心惊。
听着沈刘氏夸赞,沈云山在湘江书院是如何出息,宝扇露出轻柔的笑,站起身为沈刘氏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