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回扔平安符的动作一僵,口中轻声抱怨着:“真是麻烦。”
但那张平安符,终究没有被扔到杂物堆里。
……
珍珠陪在宝扇身侧,在陆家的宅院中散心。宝扇话并不算多,大多是珍珠在说,宝扇在听。珍珠是家生子,待在陆家的年岁长久,对府中的上上下下,都略知一二。宝扇不着痕迹地询问了几句,便从珍珠口中,得知了陆渊回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在珍珠口中,陆母是个极其良善的主母,她性情温和,待下人极好,只是产子以后,郁郁寡欢了几年,最终熬不住了,才撒手人寰。珍珠身为奴婢,不敢对主子的行径表露不满,但宝扇从她的神情中,能猜测出不仅珍珠,怕是府上的奴婢们,都觉得陆渊回薄情寡义。
陆母病逝,和陆渊回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在得知有孕时,陆母脸上尽是即将有子的欢喜,可陆渊回一降生,陆母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唯有待在小佛堂才能得到心中安稳。陆母故去,将贴身嫁妆留给了陆渊回。但陆渊回并未珍重,而是当做寻常的珍宝所用。
珍珠又道,新来的主母张清萍,除了年轻,哪里都比不上当初的陆母。整日里不是待在院子中,念诗伤怀,便是候在廊下,做出一副等待姿态来。
可陆老爷待在府中时,张清萍仍旧照等,如此司马昭之心,可见一斑。
珍珠看着宝扇清丽的脸蛋,轻声叹息道:“可见千好百好,也抵不过年方二八。”
陆母做的再体贴,陆老爷不也是将她轻易地抛之脑后,另娶娇妻。
宝扇闻言,黛眉蹙起沟壑。珍珠最后的话语,若叫旁人听了去,便会变成了非议主子的行径。宝扇柔唇轻启,正要轻声打断珍珠,提醒她一番,便见到珍珠突然怔神,脸上露出慌乱神色,屈膝下跪:“老,老爷。”
宝扇转身看去,见来人身形俊逸,周身虽然没有少年郎君的意气风发,但另有一股沉稳,且眉眼间和陆渊回有几分相似。只是陆渊回的面容更加深邃分明,此人则是温和更多。
来人身后有赵管事相陪,又听珍珠所唤,宝扇便知此人是陆渊回的父亲,陆老爷。宝扇住在陆家,身份为客,便只是柔柔福身,唤了句:“陆老爷。”
陆老爷看着宝扇,轻声应下。
对于跪在地面的珍珠,不等陆老爷开口,赵管事便厉声说道:“妄议主子,你好大的胆子!”
珍珠早已经吓得身子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赵管事叫来几人,正要将珍珠拉下去,但因为珍珠是陆渊回指给宝扇的,赵管事便解释道:“这丫鬟守不住口舌,我将她带回去好生教导,再给宝扇姑娘换个伶俐懂事的。”
珍珠听到此话,连求饶的话语都说不出口了,满眼绝望地跪在地面。
宝扇美眸轻垂,黛青色的眉微微皱起,柔声说道:“大人待我好,府上也多有照顾,我心中分外感激,又如何能挑挑拣拣。珍珠为人纯粹,平日里小佛堂诵经,我嘱咐过她早些休息,但她放心不下,每次到了时辰,便会提灯迎我回去。赵管事,你将珍珠带走,几时能让她回来,夜色深沉,若是无人照明,恐是难行。”
来陆家之前,宝扇虽然没用过丫鬟,但她在罗家时,邻里中有将女儿送进府中做丫鬟的,回来时便成了没有生气的尸首了。赵管事将珍珠带走,名为教导,实则怕是惩戒。宝扇只当做不知赵管事的好意,询问珍珠回来的时辰。
赵管事觑了一眼陆老爷的神色,见陆老爷面色如常,这才开口道:“宝扇姑娘若不想换,便不换了,毕竟是少爷亲自指给宝扇姑娘的。”
“至于珍珠几时能回——”
陆老爷缓缓开口,声音是文人特有的温和,如同春风和煦。
“不会耽误了你诵经。”
赵管事见状,忙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陆老爷神色温和,以打量小辈的目光看着宝扇,好奇询问道:“你喜欢诵经?”
显然,陆老爷对诵经之事,颇有兴趣。但宝扇并没有刻意逢迎,而是如实回答道:“并非,只是为了祈福罢了。”
陆老爷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让宝扇离开了此处。珍珠已经被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拉下去惩戒,原地便剩下陆老爷和赵管事。
赵管事看着宝扇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宝扇姑娘性情柔弱,倒和夫人有些相似,难怪少爷会动恻隐之心……”
陆老爷拧眉:“哪里相似。”
除了一样的身姿柔弱,性情处事都是截然不同。
刚才的境况,若是陆母在此,便会不允珍珠受惩,定然会惹得陆老爷不悦,最终珍珠免不得惩罚,还会被加重惩戒。而此时,因为宝扇的缘故,惩戒珍珠的下人,也会惦记着分寸。
至于赵管事所说,因为相似,陆渊回对宝扇怜悯,陆老爷则是更不相信。陆渊回对陆母无甚感情,对于柔弱至极的女子,更是天生排斥,怎么会因为陆母而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