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身子轻颤,双眸闪烁着盈盈水光,她不清楚,曲玲珑为何气势汹汹地赶到她的院子,还如此疾言厉色。
宝扇这副温顺可怜的模样,丝毫没有让曲玲珑的怒火减轻。曲玲珑倒是宁愿宝扇嚣张跋扈,故意炫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同一拳打在了松软的棉花上。曲玲珑责问道:“你头上的玉钗,是从哪里来的?”
宝扇声音柔柔,细声答道:“是文英师兄送的。”
她注意到曲玲珑泛着寒意的目光,脚步不禁向后退去,若不是怕失礼,宝扇几乎想将头上的玉钗取下,仔细藏起来,好躲过曲玲珑的灼灼目光。
曲玲珑听到“送”,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要什么簪子,还要好生央求一番,谢文英才会“带”回云凝峰,而宝扇却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嘴皮都不用张合,便有人“送”到手中。曲玲珑看着宝扇垂下眉眼,一副琉璃易碎的模样,纷繁的思绪逐渐平稳,心中有了决断:大师兄才不会送宝扇玉钗,定然是眼前人耍弄心思,故意激起她心中怒火。
可看着那白皙泛着粉意的玉钗,曲玲珑还是觉得分外碍眼,她伸手去摘那白桃羊脂玉钗,却被宝扇侧身躲开。曲玲珑双眼圆睁,转身瞥向木盆里的朱红果。
用来浣洗朱红果的水,大概是云凝峰的泉水,清冽澄澈,在盈盈水光下,朱红果显得越发饱满红润。
凛冽寒风吹来,却吹不平曲玲珑心中的燥意:她有血玉簪,宝扇便让谢文英送白桃羊脂玉钗。她尝朱红果,宝扇不知从哪里也搞来满满的朱红果。那下一次呢,她又要争抢些什么?
曲玲珑伸出手掌,将那木盆里的朱红果掀倒在地。澄净的泉水立即流入雪地中,将皑皑白雪融化成一片泥泞。原本浣洗好的朱红果,也在雪地中滚落的七零八落。
宝扇保住了玉钗,却阻拦不了曲玲珑掀翻木盆的举动。曲玲珑是云凝峰的小师妹,即使武力再为不精,也是拥有灵气之人,身上的力气,不是她区区弱女子可以与之比拟的。
晶莹的水珠,在宝扇的双眸中颤抖,却始终没有滑落下来。宝扇俯身,想要去收拾满地的狼藉不堪,却被曲玲珑眼眸中的神色一惊,脚下被湿润的泉水沾染,重重地跌倒在地。
白季青赶来时,看到的便是宝扇跌坐在地上,原本毛茸茸的斗篷,被地上的污水沾染,变得脏污。此等场景是白季青有意筹谋,且早已经预料到的,可看着眼前种种,他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喜。
宝扇手中抓着一枚红润的朱红果,双足上传来的痛楚让她轻咬唇瓣,眼眶里的潋滟水光,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顺着姣好的面容滑落至略显消瘦的下颌。她衣裙上雪白的兽毛,被泥泞粘连在一起,整个人犹如被欺辱的小兽,模样凄惨地跌坐在地上。
白季青走上前,看着面容慌张却不肯张口解释的曲玲珑,屈下身子,意图将宝扇抱起。
可他的手臂刚一靠近,宝扇便身子颤抖,眼睫不安地颤抖着。
她在害怕,因为在她眼中,白季青和曲玲珑关系亲密,此刻白季青无论做出什么举动,落在宝扇眼中,都是要想办法来欺负她。因此宝扇宁愿跌坐在雪地中,忍受着脚上的疼痛,也不肯让白季青接近她分毫。
白季青见此情况,冷声轻笑,笑声中无半分温度。被人这样拒绝,若是换作其他人,早该悻悻地收回手,可白季青不是如此。他垂首打量着宝扇的手掌,纤细脆弱,却牢牢地抓紧着一枚朱红果。
白季青思绪微转,便猜测出朱红果的来历,他去悬崖峭壁时,遇到膳房的百味,便应百味请求,采摘下来许多,不曾想百味竟通通送给了宝扇。先是玉钗,后是朱红果,也难怪曲玲珑会这般生气,冲动之下做出这般失礼的举动。
白季青看着可怜无助的宝扇,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动,贴在她霜白的面颊上。他目光落到两枚小铃铛上,心中暗道:不知道谢文英平日里是如何待她的,让她竟然养出了这样的性子,觉得云凝峰上全是良善之辈。
拒绝?便是有用的吗?
白季青身体力行,向宝扇证明着,拒绝是无用的,无用至极。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揽起宝扇时,听着小兽般的轻声呼喊,心情莫名有几分好。面对惊诧的曲玲珑,白季青眉峰紧锁,言辞中多有无奈:“小师妹,此事你过分了。”
曲玲珑心中滋味莫名,弱弱反驳道:“是她跌倒的,我又没推她。”
谁叫她生的这般蠢笨。
白季青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地上的泥泞不堪,和四处散落的朱红果上,轻声叹息。他虽然什么都未说出,连声指责都未提及,曲玲珑却感到心中慌乱,脸颊滚烫,不敢直视白季青的视线,也忘记了质问白季青为何要扶起宝扇。
宝扇窝在白季青怀里,软绵绵的身子微僵,脑袋垂的低低的,连手臂都不肯环上。白季青眼眸黑沉,稍微松力。陡然生出的失重感,让宝扇心头微颤,手臂下意识地缠绕在白季青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