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下山头,橙红的火光透过街市上的灯笼皮传出,累积有一串糖葫芦,两串年糕,一份中原杂碎,一盘杏仁豆腐,一袋雪花酥进了少年的肚子。
“白术先生以前都不让我吃,嗝——不让吃这些东西……”少年奋力将两腮中多到快要溢出嘴巴的食物咽下,而嗝声却从胸腔沿着喉管一路冲了出来,让他忙不迭捂住了嘴。
尾巴尖勾着一袋肉干的长生今天也在闹市上吃了个痛快,专门停下咀嚼,出声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牛在打嗝嘞。”
它的话纵然有夸张成分,但止不住嗝的少年又羞又恼。
“你再说两句,我就把你挂到我脖子上,嗝——零距离感受水牛打嗝。”
“长生想试试吗?”
旁观一人一蛇拌嘴的医师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老伙计,后者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嚷嚷道:“白术你怎么尽偏袒这个家伙!”
“我们云苓多难得回来一趟呀。”医师取出干净的手帕,指了指少年嘴角粘着的糖渣,少年配合地仰起脸,任由其擦拭。
抚摸着眼前乖巧的孩子的脸颊,白术温柔的音色中带着些许别样的意味:“你现在不让让他,他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长生则挑衅似的环着它专属的“蛇架子”转了一圈。“那就别回来了呗,正好把他房间里的宝贝全都丢了,给我腾出地儿L来放肉干。”
“哼,等我再在璃月港买好房子,肯定天天回来拿长生当跳绳。”
“哎呦,还敢提买房呀?昨天老赵骗得了你,保不准明天来个小赵骗光你那点家底。”看似无害的小白蛇晃动着圆脑袋,嘴里的话可谓歹毒至极,一戳就戳到了少年的痛点。
“长生啊。”被踩了尾巴的云苓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小白蛇,“先生打架的时候就该把你丢出去的。”
别看白术的职业是医师,遇上坏人照打不误。不过他施法时释放的蛇形毒雾对于当年第一次见的小云苓来说十分具有迷惑性,导致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战斗中的白术会化身长生发射架——先把长生丢出去,再捡回来,接着再丢出去,捡回来擦擦继续用。
出于同情,单纯的他还好心地与长生分享了几天零食,弄得一向与他八字不合的长生满头雾水,一时不敢接受他的“上贡”。
现在看来,这么高的嘲讽值,不丢实在可惜。
察觉少年在掩嘴偷笑,无法接收他神奇脑电波的白蛇眨眨眼,不由得暗叹世道终于还是把这个倒霉孩子逼疯了,主动投降:“是我错了。”
“不,你没说错,世上的骗子就有那么多。”
曾在璃月报纸上充当过好几期反诈负面教材的云苓无心再与长生拌嘴,悲恸地抹了把脸,对此深有感悟。
长生的话不无道理,哪怕是在「契约」之神的脚下,骗子也照样猖狂。因为“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的铁律只是让他们多出了一个“无法违背契约”的限制,而不能杜绝他们
将聪明的头脑运用到邪道上,想尽办法地在契约上动手脚,玩文字游戏。
不过说到契约……少年眼底闪过一缕暗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的确可以去寻那奸商老赵的麻烦。
当年那份购房合同上“璃月港绯云坡”和“璃月绯云坡”的坑,就算他是真的眼瞎没看清,但这间破烂屋子和里头的装修也明显是和合同对不上的呀!
起初得知自己受骗,他根本没心情跑那么远去看房子,现在入住了这么久,屋顶上有几个窟窿,墙面有几个破洞,他可是在清楚不过了。
或许应该找个时间,联系一下在论坛上有“璃月张三”之称的烟绯?
一想到烟绯,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不是她混有仙兽血脉的外表,而是璃月厚厚的法典,和那些完全在他知识盲区的复杂司法程序……少年挠挠后脑勺。果然还是直接把老赵套麻袋打一顿比较好吧?
最好打完后再把他丢到不卜庐门口,这样做不但能确保他的人身安全,还能给白术先生创造一笔收入,什么一百万一卷的绷带,三百万一株的药草,通通给他安排上,他治完病还得谢谢白术先生嘞……
正在想象如何爆锤麻袋的少年眼神逐渐可怕。假如这时候把他抱起来抖一抖,估计能听见满肚子坏水晃荡的声音,而一旁的医师并不知道他此刻是在思考为不卜庐创收的新路径。
【落在我手上了吧,叫你骗人!】脑海中的小恶魔高高举起叉子,“噗”地戳在了老赵的屁股上,小天使捂住眼睛,边喊着【好可怜】边治愈了老赵的屁股,小恶魔随即发出桀桀的笑声,又是一叉子落在了老赵的屁股上……周而复始的过程或许枯燥,却让少年乐在其中。
以至于后来走出去了多远,白术先生说了什么,他一概不清楚。
“云苓,云苓?”
当云苓回过神来时,白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他们正在返回不卜庐的途中,此时已经走到了长顺的玩具铺旁,身旁的少年却始终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每到晚上,玩具铺的生意总是特别好,四周围满了人,不少认出了白先生的客人纷纷向他们打招呼。长顺本人也曾疑惑过为什么白天和晚上的收入差距这么大,其实答案就藏在她身后悬挂灯笼的木架上。
“喜欢哪种图案的灯笼?”白术将刚刚少年没听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云苓抬头看去,只见木架上的灯笼依照十二生肖排序,每一个图案都是那么的憨态可掬。
喜欢的图案啊,那自然是……他伸出手,从右向左扫过木架,金色的蛇瞳与红色的人瞳跟随他的手指变动目光,从羊到蛇,最终停留在了属于龙的那盏灯笼上。
长顺为他取下灯笼,他将灯笼提了起来,耀金的巨龙在火红的纸皮上腾跃。
长生不禁吐槽道:“年年都买龙,还没腻?”
“我瞅了你十八年还没嫌腻呢。”少年满不在乎地拨动着灯笼底下的穗穗,“而且最近有些心绪不宁,或许可以借龙的威武之气镇住一点。”
以呛少年为乐的白蛇这回哑巴了,从各种意义上它都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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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遮蔽了天空,红纸皮包裹的火光摇摇晃晃地照亮了不卜庐门口的台阶。
提着灯笼连爬三十多级的少年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好高,要爬不动了。”
“需要我背你吗?”看到刚才还在耍赖的少年立马蹦了起来,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白术咳了两声,笑道,“你啊,以前可巴不得我把台阶建得更高一点。”
“有这回事吗?”想不出理由的云苓眨巴眨巴水绿色的猫猫眼。
“看到那些箱子了吗?”白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示意他看不卜庐门前堆积的箱子,“那会儿L阿桂刚来不卜庐不久,你也是个只比凳子腿高一点的萝卜头,竟然趁大家不在,指使阿桂把那些货箱腾空,自己坐进箱子里玩。”
长生接着“帮助”少年回忆不堪的往事:“本来只是坐在里边来回开关箱盖,玩‘吓唬’阿桂的游戏,结果阿桂一走开,你就把箱子拖到了台阶边上,直接坐着箱子滑了下去。”
“用箱子滑台阶超酷的好吧!”要不是箱子的大小不适合,他现在就想玩。
“是啊,阿桂也给你吓得不轻,他后来跟我回忆,说当时他从药房跑出来,发现你和箱子一起冲下去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怎么拿后半生照顾你,顺带给我养老送终。”
“额,倒是让他担心了。”云苓心说以后得对阿桂好一点。
“这样的事你干的可都不少。”
“嘿嘿,这不都没事吗。”
“唉……”
爬上整整五十五级台阶后,方才提到的阿桂已经下班了,不卜庐大门的竹帘降下了一半,前厅的大灯也已熄灭,只留一盏小灯。
云苓将灯笼放到桌上,火光照亮了旁边的一根有故事的柱子——木质柱身布满刻痕,新旧程度不一,但总体是下面的刻痕旧,上面的刻痕新,像是在记录什么会逐年增加高度的活物。
不卜庐内除了盆栽,会长高的就只有某个向来注重身高的家伙了。
所以当医师一点燃大灯,就发现少年非常自觉地脱掉了鞋子,背靠柱子,并指向自己的头顶:“白术先生,快帮我量量!”
“要不还是过完年再量吧,也算是整年整年地记录。”
“没关系,这两天功夫也长不了几微米的。”
白术拗不过他,取来一本医书,原本悄悄踮着脚尖的少年立马被脑袋顶上的医书压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