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算命先生，杨利民忍不住琢磨：那个算命先生算得可真准呀。全说中了。

整个下午，杨利民都是心不在焉，核对表格都弄错了，大家也习惯了，这会儿更多了一层理解，于是有人主动帮他做了。

好容易熬到下班，杨利民第一个冲出办公室，飞快地骑车回家。

他到家时，杨君苏正坐在院子里晒夕阳看书。

杨利民一进来就夸道：“君君，你可真用功，这么聪明能干还这么爱学习。”

杨君苏淡定地抬头，她知道，总场的消息已经传到她爸那儿了。

她打了声招呼：“爸，你下班了。”

杨利民把自行车停好，冲着厨房里的叶香云喊道：“君君他妈，你听说了吗？咱们君君在总场出名了。”

叶香云：“……”

他们这儿的习惯是，叫有孩子的妇女，不爱叫名字，往往是叫谁谁他妈。孩子多的，一般是用第一个孩子的名字，像叶香云，大家都叫她招弟妈。现在连称呼都变了，叫君君妈。

叶香云当然听说了，她大声应道：“上午就听说了，隔壁玲玲妈告诉我的。”

杨利民吩咐道：“晚上多炒几个菜庆祝一下，对了，给咱君君再做个鸡蛋羹，好好补补脑子。今天可没少费脑子。”

“哎，行。”

说完这些，杨利民在杨君苏对面坐下，还小心地问了一句：“君君，我没耽误你学习吧？要不，你歇一会儿，咱爷俩聊聊天？”

杨君苏放下书，矜持地点点头：“行吧，那就简单聊几句。”

杨利民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总场会议上的事，他还想从闺女嘴里再听一遍。

杨君苏觉得这也是个宣传自己的时机，便故作平淡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会议的前半场，我主要在听，后半场才是我的专场。”

杨利民：“……”你还要整场都发言，罗场长和纪书记也做不到。

杨君苏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宋科长前天才让人通知我，我匆匆忙忙赶回来，也没特意准备，也就那么随便一说。没想到却把他们大家给震住了。”

杨利民再次咂舌感叹。

父女俩正在说话，叶香云把菜炖上，也出来旁听，有时还会说几句。

她担心地是闺女得罪孙兴国了，怕对方以后会报复。

杨君苏淡淡说道：“我跟孙兴国注定是仇人了，因为有个林玲玲在，我就算今天不怼他也没用。”

叶香云疑惑道：“你说你咋就得罪了林玲玲了？”

杨君苏看了杨利民一眼：“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这事要是从头说起来，还是怪我爸。”

杨利民吓了一跳：“咋就怪我了？”

杨君苏一步步启发杨利民：“你忘了，你去年送我上班，第一次见到林玲玲，就被她鄙视了。说你又老又丑，还比不上她那六十的老父亲。气得我差点跟她干架。”

杨利民生气地说：“我记得。”

杨君苏又说：“后来还发生过一件事，我没跟你和我妈说，就怕你们生气。林玲玲还说，你们姐妹四个人称四朵金花，我还以为你们的爹妈多好看呢。结果一看，却是那样。你们跟你们的亲生父母怎么一点也不像？你说这叫什么话？”

叶香云听罢，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立即炸毛：“这个林玲玲的嘴真没个把门的。我也就是老了才这样。我年轻那会儿也挺好看的，要不然你爸能看上我？”

杨利民实事求是地说：“我当初也是没办法，我家兄弟多，爹娘不肯出彩礼，场里的姑娘也看不上我。”

叶香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逼急了也往外倒真话：“你以为我就看得上你？当时我爹娘想把我嫁给一瘸子换彩礼给大哥娶媳妇，后来听说你是农业工人，怎么着也比农村好，这样我才肯嫁给你。”

杨君苏：“……”

眼看爸妈要掐起来，她赶紧充当和事佬：“你们都别争了。你俩是半斤对八两，破锅配破盖，弯刀对着瓢切菜。谁都不咋地，就别互相嫌弃了。妈，你嫁给我爸不幸福，你嫁给别人也不一定幸福。”

杨利民点头：“对对，君君你说得对，就是这样。”

杨君苏谁也不放过，对杨利民说：“爸，你也是一样，你娶了我妈不咋地，你娶别人更不咋地。你们俩明明各有各的问题，又都喜欢把所有的问题都往对方头上推。”

两人：“……”

杨君苏往下一压手：“你以为我这么说，只是想打压你们吗？你们错了。我只是想让你们直面问题。你们两个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世上人人都有问题。”

两人一听舒服多了，确实，人还能没点问题？

杨君苏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好在，老天爷给你们关上了所有的门，但是也给你们开了一扇大玻璃窗，比如我们姐妹四个。我们是你们昏暗人生中的亮光。你们的前半生已经玩完了，后半生眼看着也没起色。但是，只要你们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培养我们四个身上，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毕竟儿女英雄老子好汉，儿女成才你们面上才好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