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啊…”洪南枫道:“无事生非。”
洪稼润犹豫再三,还是张开了嘴问:“珊思,之前在书肆,我听有人嘀咕说裕阳宋家被灭门跟黎上有关?”
这个事?辛珊思低垂眼眸。一屋人看着她。
呼出口气,她不打算隐瞒:“宋家灭门确是黎大夫做的。”见大家没急着问为什么,她便从二十年前坦州黎家遭灭门的事说起,“方阔那本状元郎里的大奸商,就是黎大夫家。黎大夫家挺无辜的,一个积善之家,只因为在南方洪涝时…”
洪家人静静听着,她娓娓道来。听完后,全都沉默了。片刻后,洪华勤轻嗤出声:“换我是黎上,我也是不死不休。”
“一门两百零九口…”洪老太念了声阿弥陀佛。洪稼润双眉紧锁:“就这品性,姓戚的还想谋天
() 下?”
“他那样的主,竟也有人敢效忠?”洪稼维摇头不理解。洪稼隆就比较直接了:“一群匪类。”
“黎上这不是在报仇。”洪稼昇道:“他这是在积大福。戚赟、戚宁恕品性如此,若是叫他们登高,那乾坤还能朗朗吗?”
“我说一句。”钱英手落在丈夫的肩上:“方阔拿戚宁恕的名义去向黎家借的银,他戚宁恕可以顺势而为。但在黎家倾囊相助后,戚家就应该把对黎家的所有坏心思掐灭。在你万分紧急火烧眉毛的时候,黎家伸出双手拉你,这是多难能可贵?此般情谊,戚家都不知珍惜,足见愚蠢。”
“鬼鬼祟祟,蝇营狗苟,一点不磊落,还想当皇帝老爷?”满绣冷哼:“他先钻出他那耗子洞吧。”
“说得好!”洪南枫道:“德不孤必有邻,得人心者得天下。”看向外孙女,“你和黎上这话本卖得好,循序渐进着来,一点一点地揭穿戚家,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们的丑陋。如此,他们必成不了事。”
“就是这样想的。”看着这一屋人,辛珊思心里暖和:“你们能理解,我…”不知该怎么说,有点词穷,“我…”
“不用感动。”洪华启道:“我们是站在大是大非上说话。”
“我还是要感动的。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我出个什么事很容易殃及到你们。”辛珊思笑起,眼里晃过晶莹,目光转向外祖:“所以您也别犹豫了,明年开春后,咱们一起动土建村。”
“什么建村?”洪稼维问。
洪南枫笑言:“这个事为父之后与你们细说。”珊思有一话很打动他,一个村子,必须得有学堂。盛冉山那,他肯定是要去看一看,与黎上也要谈一谈。谈过了,他再做决定。
“明早上你你你…”洪稼昇把儿L子侄子全点到:“都去书肆帮忙。”
“行。”叶明丽说:“那就早点休息。”
次日天没亮,三辆驴车就往城里了。辰时,贤语书肆开门,门外乌泱泱的人。这一天,架上的话本是空了又上上了又空。洪家开了几十年书斋,都没见过这场面。书肆十几号人,一直忙到晚上关门。
回到荀家屯,一进院洪华启就喊起来了:“久久,快来给你小表舅捏捏胳膊腿。”
“你做什么大梦?”洪老太笑骂。
黎久久已经睡了。辛珊思迎出来:“都累了吧,赶紧去洗洗,我去热菜。”
“累才好。”洪稼隆接过媳妇递来的巾子:“今天一共卖了七千六百五十四册话本,两百零九文一本,你们算算。”还是珊思两口子本事大。方阔的话本,他也翻过。这要是普通人卖,蒙人早把书肆围了。
“这么多!”洪稼维坐不住了:“明天我也去帮忙。”
“您在家养着,”洪华勤道:“我们忙得过来。”在书肆待了两天,他可听闻不少事。珊思在江湖上名声挺大,是个煞神。因为师承,她并不惧蒙人势力。像崇州达鲁花赤,都绕着她走。依西佛隆寺的辈分来,诚南王蒙曜还得唤珊思师叔。他这小表妹,
了不得!
洪稼润洗了手脸:“我怎么听人说你和黎上前两天进过城?”
“那不是他。”辛珊思让他们去堂屋坐。
洪华启一脚踩在厨房门槛上:“城里好些人在议论裕阳宋家被灭门的事,不少都提及表姐夫。”
辛珊思拿了大陶盆放到灶台上:“由着,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坐在灶膛后的薛冰寕,用烧火棍拨了拨灰:“真相大白那天,我们买两挂鞭放放。”
“好。”辛珊思欣然应允。
一夜过去,崇州大街小巷基本都在说方阔话本里的内容。
“神剑山庄孤家不就是一剑山庄顾家吗?顾家读了这话本,不得被气冒烟?”
“顾尘的爹跟秦向宁的爹是至交。秦向宁爹娘死在莫鞍山那,顾家定下秦向宁做儿L媳妇怎么了?秦向宁祖父祖母,劳心劳力挣的家底不给自己血脉给谁?秦家嫡支见天的盼秦向宁死,顾尘到处给秦向宁寻医。秦向宁福气多好,方阔怎么能这么写?”
“一剑山庄用得着吃绝户吗?”
“眼脏看什么都脏,方阔还出自少林呢?呸…”
“还有那个土家,跟那个房家交好,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说的不就是西陵方家跟东太山姚家的那点恩怨吗?姚家祖姑奶奶可不是非方家不嫁。方家摆擂台招镖还月河图,那是真想害姚家。”
“这几本话本一出,俺现在是信了黎上了。他说木偶是西陵方家养的,那绝对是方家养的。”
“肯定是的。”
“状元郎那本你们看了没?”
“看了,不太敢说。少林哪天没了,别怪这个那个,就怪方阔。什么都敢写,他咋不上天把佛主从莲花宝座上踹下来,自个坐上去?”
“我直觉卖话本只是个开始,后头还有大戏。”
“裕阳宋家被灭门,九成九跟二十年前坦州黎家那惨事有关。”
南高城刘家正用午饭,门房跑来说有人送了一物给家主刘从喜。刘丛喜让门房将包袱打开,一只长条盒子映入眼帘。
刘从喜的儿L媳妇王氏嫣嫣一笑,搁下筷子,伸手向旁:“肯定又是谁给爹送好了。”
伺候在侧的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巾子放到主子手上。王氏翘着兰花指用巾子轻柔地拭了拭嘴。
“打开。”刘从喜夹了块红烧肉,当看到盒中物时,他双目微微一缩。
长条盒中,躺着支箭矢。王氏没留意姑舅的神色,擦完嘴手就向盒子:“这箭头是纯金打的吗?送礼的人不知道我们刘家是干什…”
“闭嘴。”刘从喜喝住儿L媳妇,抬眼望向门房:“人呢?”
门房低着头:“对方放下东西就走了,说让您先回忆回忆过去,他过会再来。”
握紧筷子,刘从喜目光回到盒中的那支箭矢上,又问:“那人长什么样?”他若没看错的话,这箭就出自刘家四号铁铺。四号铁铺都是在为石耀山干。对方把箭送来他这,是警告威胁还是挑衅?
当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漫步入刘家主院。闻脚步,刘家众人纷纷看向外。
黎上一眼锁定刘从喜,品着他的神色:“看你的样儿L,我就知这箭没送错地方。”
“黎上。”刘从喜心紧,夹着的红烧肉掉了,他慢慢搁下筷子。
“想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箭的吗?”黎上上台阶,跨进门槛,目光离开刘从喜的脸,落到大圆桌上,“还挺丰盛。”让放下筷子的几位都把筷子拿起来,“多吃点,这是最后一餐了。”
“你在胡说什么?”刘从喜的大儿L刘越霍得站起身:“黎上,刘家敬你,但你也别把我刘家当软柿子捏。”
“刘家敬我?”黎上看向刘从喜:“不应该是怕吗?”
刘从喜静默,他与黎上对视着。自方阔话本的事闹开,他就觉要不好,这两天正想法子,不料人就上门来了。
黎上微笑:“这支箭,是我从一个叫莫青的男子身上拔下的。他的身上还带着一封信…”脸上笑意和煦,但眼里却寒得迫人,“戚宁恕没死,他在石耀山做山长。”
喉间滚动,刘从喜手紧握,迟迟才出声问道:“你都到这了,那刘家的那四间铁铺…”
“你说呢?”黎上一点一点地收敛神色,轻眨了下眼,转过身,沉声道:“吃吧,吃完了我送你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