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江逢秋上辈子是挺不能接受的,毕竟从没接触过这种感情,而后面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以后,再看这事,反而不值一提了。
那会子又看到寇松那么紧张忐忑的模样,江逢秋的心里是一丝一毫的不安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
寇松的态度反而让他安定下来了。
那天约莫是江逢秋重生回来的第二十二天还是第二十三天来着?他实在有些忘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晚上,再次重生回来的江逢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结。
外面是沙沙沙的雨声,屋里并没有点油灯,江逢秋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点寇松的轮廓,他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紧绷着…
“你也知道了吧?”
江逢秋轻轻开口。
隔了那么多年,他才终于和人坦白自己卑劣的行径,如何如何拿他的钱,到如何如何回来…
江逢秋并没有说自己又经历了一世,只说自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说他刚开始不能接受,后面想想也没什么,说寇松对他很好…
*
“寇大哥…”
江逢秋翻了一个身,在黑暗中和他对视着,“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是啥心思,我…”
他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和他试一试的,结果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被寇松突然捂住了嘴:“别说,小秋,我知道是我之前犯浑,这事儿L咱先不提行吗?”
江逢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误会了自己,觉得自己要拒绝他,又笑了两声,想把寇松的手扒拉下来,无比清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和你试一试。”
寇松的表情大约是空白了好几秒,不敢置信几个大字几乎明晃晃的写在他脸上,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怎么说什么…
最后脸都憋红了,才憋出来一句:“小秋,如果你是担心我会说话不算数,你不用这样的,我之前答应你等恢复高考就送你读书这事,哪怕你不答应,我也会履行承诺的。”
江逢秋:“…………”
*
事情实在是过去太久了,久到江逢秋都快忘了原来寇松还曾经答应过他这个啊!
好像包括在自己闹腾的想回城的那段日子里,他似乎还说过等他时间到了就送他回老家看看?
江逢秋正在思索,但他的沉默却让一旁的寇松以为是自己猜对了。
他眼里那一点点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那…那我打地铺睡吧…”
这边江逢秋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头绪,突然听到这句话,心里也猜到肯定是误会了,于是想也没想直接一把抓住了寇松的胳膊。
——别说,还挺结实…
“不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江逢秋叹了口气,顺势往寇松的方向靠了靠,“我虽然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情,但整个上林村就你对我最好了,我也只和你最熟悉,我……”
江逢秋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在离开寇松以后,总是时常想到他,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喜欢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于是含含糊糊的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经常想着他…
“……所以我才说想和你试试的。”
*
江逢秋说完以后,很久都没有听到回应,本就不怎么亮堂的屋里也看不太清寇松的脸色,不知道他那会子什么表情,只能听到他的一下一下的呼吸声。
“……难道。”江逢秋犹豫的开口,“你不愿意吗?”
这下倒是很快听到了寇松的回应,他几乎是立刻开口:“怎么会呢,我当然愿意!!我只是,只是……太,太高兴了…”
那个夜里,因为突然的一场降雨,导致室内比平时凉快些,两个人哪怕紧紧挨着也不会觉得很热,是极为恰到好处的温度。
大抵有刚刚互通心意的原因吧?总之那个晚上,两个人都睡得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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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逢秋依旧在平时出工的点醒了,醒过来后他几乎条件反射的想下床,等整个人坐起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哦,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农忙时节了,因为地里没什么活儿L了,生产队里还给他们放了农闲假的,他不需要那么急匆匆的出工了…
脑子逐渐清醒以后,江逢秋看向一旁空荡荡的床,伸手摸了摸寇松昨晚躺过的位置,发现还是微热的,说明他也刚起来没多久。
是起来上厕所还是做早饭?
江逢秋都还没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朝着他这边走来。
“你怎么醒这么早?”
寇松大抵刚洗完脸,那道的浓烈剑眉还是湿漉漉的,眉峰处还在一滴滴往下落着水珠,领口处也沾了一些水,到底是不小心溅到的。
“小秋,早上想吃点啥不?我把昨天烙的煎饼给你热一热,再给你煮碗稀粥成吗?”
江逢秋点点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寇松又自己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我其实也刚醒没一会儿L…小秋,要不你现在再睡会儿L吧,等我做好了再叫你…”
江逢秋点了点头,几乎是看着寇松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走远,又听着厨房里传来烧水的声音。
还真有了那么一点点倦意。
*
刚端上早饭呢,隔壁王婶子家的三个半大小子又过来了。三个人看起来还挺高兴的,趴在外头土墙上一声一声的叫着小江哥。
江逢秋端着陶瓷碗走了过去,和他们自然的打招呼:“这么早啊,你们吃早饭没得?”
“吃哩吃哩…”老大左右看了一眼,仿佛说什么悄悄话一般喊江逢秋过去,等到江逢秋真过去了,他压着嗓子说,“小江哥,你还记得咱们昨天去掏螃蟹那地方吗?”
江逢秋端着碗往嘴里刨了两口稀粥糊糊,眉毛都没抬一下,就已经猜到他们想说啥了:“那地方咋了?难不成你
今天去看,那边已经有好多人在掏了?”
“嗐!神了,我还没说呢,你咋知道!”老大藏不住话,一骨碌全给江逢秋说了。
说他们昨天把衣服弄脏的事儿L惹得他们娘特别生气,但看在他们三个还知道拿螃蟹回去给家里人打牙祭的事儿L,也就没多说。
一大早他们三个打算再去掏点,提了个小桶上去时,发现他们昨天上山的事儿L不知道被哪个大嘴巴看到,这一下大家都知道了…
“我们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个撅着个大腚在哪里翻,水都给他们弄浑了…”
老大刚说完小沟的情况,老二又补充着说:“幸好咱们昨天去得早啊,就是有一点可惜,我本来昨天就说多弄点的……”
地方是老三发现的,但他却一直没说话,江逢秋看他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好奇问了一句:“你早就猜到了?”
老三点点头:“肯定嘛,不过他们现在这么抓,也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我昨天就让他俩多少留一点,这样明年才……现在看来…”
其他两个似乎还不懂他的意思,问他明年怎么,明年怎么了。
江逢秋倒是明白,昨天老三就只说让抓大的,小一点的都给放了,就是就是为了以后的可持续发展。
但……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不是你发现,也是别的人发现,山上地方就那么大…”
寇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他依旧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背心,“现在这年头,自己都吃不起饭了,哪里还有什么小心去管螃蟹明年能不能活下去…”
三个小子沉默了下来。
*
王婶子一共有三儿L子,三个年纪都不大,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名字都是按排行下来的,而到他们那辈是得字辈,小孩的名字也是依次取下去的,王得河,王得海,王得洋。
江逢秋上辈子和他们关系不怎么,但重生的这半个月里,和他们相处过好几次,也算是摸清了几个小子的性格。
其中老大王得河年纪是最大的,今年十六岁,但也是三个当中脑子比较憨,比较耿直的。老二王得海比老大话多点,今年似乎十五岁?老三王得洋是最小,今年也才十三岁,但他兄弟中最精明,也是最聪明的。
老三听完寇松的话已经完全明白了,而老二也似懂非懂的样子,只有老大…他依旧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
“好了…”江逢秋看了眼他们背上背的背篓,“你们还不去打猪草啊,还在这儿L说,待会儿L婶子看到又要说你们……”
“啊!!忘了!”
“快快快!!等会儿L娘要回来了…”
“那我们先走了!”
*
那天是他们放假的第二天,江逢秋吃过饭后久违的拿起以前的课本看了一会儿L,期间还主动给篱笆栅栏里被圈起来的几只瘦瘦的鸡崽子喂了点米糠。
寇松那会子在院子里劈柴,厨房里的柴不够用了,他得把每一块都劈成差不多的
大小,然后再整整齐齐的码起来,用的时候好拿取。
“寇大哥,你先歇一歇吧…()”
江逢秋看着他忙活了半天,便主动让他休息一下,但寇松说还剩最后一点,干脆一起劈了,而且有些柴让昨天飘进来的斜雨打湿了,现在就要劈开在太阳底下晾晒,才干得快。
实在是说不过他,又看着他那样汗流浃背的样子,江逢秋便想着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水。
往日里他以前下工累到了,寇松都会给他倒一杯糖水,喝完就会好一些。所以那会子他自然也朝着后屋的红柜子里走去。
以前都是寇松给他倒,这还是江逢秋第一次自己主动打开那个装糖的铁罐子,这才发现里面其实也没多少糖了,只有底下那么薄薄一层的一层,都已经能看到底了。
江逢秋:“…………⒂()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说起来,那袋子糖是什么时候买的?好像有好久了,里面的糖也基本上都是给他一个人喝的,寇松自己都没喝过。
怀着那种莫名酸涩的心情,江逢秋把罐子倾斜着将那点稀薄的白砂糖倒了一半出来,又拿筷子搅拌了几次,搪瓷盅里糖很快就化了。
他端着印花搪瓷盅走向寇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喝口水,然后在弄。”
*
天气还真是怪,明明昨天夜里还在下雨,上午起床的时候依旧感觉一阵凉飕飕的,怎么到了中午出了大太阳,又莫名开始热起来。
劈柴是力气活,寇松没干一会儿L,前胸后背,额头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因此他在接过搪瓷盅之前还特意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汗。
寇松:“?!!!”
看着他只是不过抿了一口,就立马放下搪瓷盅的动作,江逢秋也知道寇松要说什么,直接在他之前开口:“……不好喝吗?”
“不是,你…”寇松抿了抿唇,“小秋,这是我给你买的,是专门留给你喝的,我怎么能喝呢?”
“你怎么不能喝啊…”江逢秋想了想,“明天不是正好赶集吗,到时候咱们早一点去,家里应该还有两张糖票吧?”
寇松叹了口气:“咱家没有糖票了,之前是有两张,后来我拿去换了布票,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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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不用说,江逢秋已经想起来了,换来的布票为他做了一身在当时非常时髦的的确良,可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子。
没有糖票,哪怕有钱都买不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