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阿衰拆了伙,但混道的,没个老大就没了人生目标,他昨天一路跟到医院,就一直在远处的绿化带里蹲着。
“昨天你一直跟着我,在林子里,阿荣哥想逃的时候是你提醒的我,对不对?”苏琳琅又问。
黄毛默默点头。
昨天下山后,阿荣哥差点就借着撒尿跑了,当时是黄毛在树林里扔了块石子,苏琳琅才发现的。
终于,她吃完了菠萝包,问:“有个跟踪的活,你想不想干?”
黄毛腾的站了起来,耳朵都竖起来了:“是,阿嫂!”
该怎么说呢,他这种人,天生就需要一个老大,天生就需要老大来分配任务。
如果没有任务,他就会守候在老大的周围,蹲守任务。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被本能指引着,就是来领任务的。
话说,刘管家昨天晚上说了,老太爷要让苏琳琅当家主事,收拾内鬼。
苏琳琅不是警察,也无权搜查,或者抓捕某个人。
港府又是个魔幻的地方,张华强能杀人越货劫运钞车绑架肉票,也上过几回法庭,最终都被宣告无罪。
贺家那个内鬼亦然,你冒险吵嚷出来,顶多图个嘴炮,于现实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苏琳琅最先想到的事就是跟踪,找证据。
但她一开始,并没有想今天就开始跟踪人,想用的助手也是刘波。
刘波虽然蠢了点,但胜在老实,忠诚。
不过就在刚才,冲咖啡的时候,她看到绿化带里躲着的黄毛,一瞬间就有思路了。
昨天贺朴廷提过表,她虽然还猜不到具体的原因,但她估计,枪击案有个关键是和表有关系的。
所以她才逼着梁月伶给贺家打了个似是而非的电话,说贺朴廷醒了,在跟警署谈表的事。
要她猜的不错,内鬼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着急,会跟她背后的势力联络。
那么,跟踪也就开始了。
苏琳琅把一张照片和一份报纸递给黄毛,再给他看写在照片背面的地址和电话,说:“这个女人你肯定认识,现在立刻出发,去这个地方,她应该会出门的,去帮我跟踪她,看看她会去见什么人,在不在这张报纸上,但是只能跟踪,可不敢碰她一根指头,也不能被发现,懂?”
黄毛腾的站了起来:“乱摸女人,阿嫂剁手。”
那天晚上被她剁了手的两个就是想摸她的,黄毛看在眼里的。
“对了,最好买个相机,我……”苏琳琅一摸兜才发现,作为堂堂贺氏的当家人,她竟然没钱,身无分文。
真想养小弟,跑腿费都掏不起。
黄毛拍拍鼓胀的腰,咧嘴笑:“三十万呢,阿嫂给的!”
苏琳琅瞪他一眼,多问一句:“阿衰去了哪里?”
黄毛说:“他女人有丈夫的,俩人不敢在港呆,他说过会拿钱跑路。”
苏琳琅无语:“他带着别人的老婆跑路了?”
“堂口一个大哥的女人,必须跑路,否则会被乱刀捅死。”黄毛再来一句,震人三观。
苏琳琅没想到看起
来蔫坏的阿衰竟然是个隔壁老王,还是睡大佬女人的老王。
不过他跟黄毛一样,倒也不是色中恶鬼。
那天晚上苏琳琅赤身冲出来,黄毛下意识举手投降,阿衰也立刻扭过了头。
俩人都没有表现出要侵犯她的意思,她也就网开一面,没有剁他们的手。
她再叮嘱黄毛:“我用你是因为你跑得快,但切记,永远不可以伤害妇女和孩子,否则,我的大刀你是见过的,能砍别人,也能砍你!”
这种动不动就捅人的小渣渣必须严加约束,不然,办不了事还捅篓子,可就麻烦了。
黄毛立正:“阿嫂放心!”
“抽空把头发染黑,这样太醒目了。”苏琳琅又说。
“是,阿嫂!”黄毛鞠躬。
目送着焕然一新的阿嫂进了医院VIP私家车库的大门,看她蓬松柔软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再看她身上柔软的,丝绸质的衣服,黄毛摸摸金黄的头发,由衷觉得的,有阿嫂这样一个老大,那感觉真是,荣耀!
……
事情当然不可能永远瞒着家人。
贺墨快要急炸了,大太太许婉心攥着佛珠哗啦哗啦,也在等消息。
消息是由许天玺带着保镖来传达的。
版本是这样的,少奶奶出了车祸,恰好遇上阿衰和阿鬼,黄毛三个好市民,他们又恰好知道匪穴在哪,于是一同前往,在花了一百万后,从绑匪手中赎回了人质。
大少安全回归,目前在医院休养,贺家人等一概封口,从此不准再提此事。
任何人不得接受媒体采访,向外宣扬,违者扣除明年一年的零用钱。
而一旦有消息散播出去,只要查到事主,那对不起了,从此贺氏将跟其人无关。
许天玺声情并茂,画面感扑面而来,苏琳琅提着一百万,跟着几个好市民,就仿佛进了片甘蔗田般进了匪窝,把贺朴廷像扛甘蔗一样,扛了回来。
这当然是喜事,大喜事!
只有一个人是懵圈的,当然就是阿姆,她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许婉心攥着佛珠,不停的念:“菩萨保佑!”
但贺墨不信,他说:“放屁,放狗屁,放臭狗屁!”
孙琳达也说:“天玺少爷,张华强追到警署,还发生了枪.战,你一叔亲眼看见的,你说朴廷是少奶奶偷出来的,都比说她花了一百万赎了人更可信。”
这是老太爷给的说辞,许天玺也只好这样说。
他不自觉的看了阿姆一眼,她也知道他在撒谎,一人皆像在看鬼一样。
当然,这个谎不好撒的,毕竟昨天的爆.炸案一死一伤,震惊全港。
他只好说:“差不多吧,总之,全凭我阿嫂英明神武。”再补一句:“毕竟她是砍甘蔗的冠军,力气很大,跑的也快。”
孙琳达看贺墨:“能从绑匪窝里偷一个人出来,琳琅不简单。”
贺墨冷笑:“我也想从匪窝偷个人,能吗?
怎么就苏琳琅偷出来了,以我看她本人问题很大,就算不是绑匪同伙,她也比绑匪更加凶恶!”
许婉心不愿意了,她说:“他一叔,琳琅救回了朴廷,她是个好孩子,她还是咱家的长孙媳妇,你不能这样说她。”
这时事态还好,还在控制之中。
但孙琳达忽而说:“天玺,昨天琳琅明明说过,朴廷重伤昏迷,你们该不会瞒着我们……”
贺墨拍桌:“分明就是刘流联合苏琳琅挟天子以令诸侯,要侵吞我贺家家产!”
孙琳达再看许婉心,意有所指:“大嫂,关键时刻还要看您的。”
许婉心看许天玺:“天玺,朴廷真的受伤很严重吗?”
为什么刘管家专门让许天玺来,就是因为他是大太太的侄子。
他说:“姑妈,我您都不信,您还能信谁?”
许婉心又坐了回去:“老一,不要胡闹,大事当头,咱们听天玺的,他说朴廷是好的,他必然就是好的,天玺是我侄子!”
明明刘管家跟贺墨说过,贺朴廷的病必须瞒着,但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拿起电话,他说:“大嫂,琳琅明明跟我说过朴廷脑部中弹,重伤昏迷,不信你看,我打了一晚上的传呼月伶都不回我的,说不定朴廷已经死了!”
这下许婉心也坐不住了:“天玺,朴廷到底怎样了?”
许天玺看得出来,孙琳达一直在从中挑拔离间。
事关亲儿子,他姑妈又被关了两天,也是真着急。
他有心,但安抚不了。
看他一直不说话,许婉心拍桌:“我再怎么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他一叔,打!”
这回传呼机拔回去,倒是立刻就有电话拔回,而且正是梁月伶。
贺墨才抓起,就听她说:“大少已经醒啦,正准备跟警署谈事,一块表的事。”
贺墨一愣:“什么表,一块表有什么好跟警署谈的?”
孙琳达却是面色刷的一寒,变成了青白色。
许婉心一听儿子好了,倒是消停了,又求许天玺:“让我见一面吧!”
许天玺看她搓着佛珠,倒是灵机一动:“姑妈,我表哥能回来全凭菩萨保佑,要我看您就别着急了,咱们多念点佛经吧。”
正好昨晚刘管家就打过电话,他是信上帝的,但一直在说是菩萨保佑,许婉心就信以为真了:“是是是,我看我要不念一卷《楞严经》去?”
“这个好,快去!”许天玺说。
可算搞定姑妈,也算交了差了。
他看贺墨:“那一爷就安心在家听消息?”
其实听说侄子好着,贺墨也松了口气,气悻悻的说:“让他尽早回公司,红山半岛,海运公司的几项军.火运输都要他盯着的。”
许天玺看孙琳达在往外走,正好他也要走,跟了出来:“一太太这是要出门?”
孙琳达笑着说:“嘉琪今天有个公益活动,说好要我去捧场,既朴廷无
事,咱家就算安稳了,我出去走走,也好让大家看到我们家是稳的。”
这话说的可真漂亮。
昨天一场枪战,贺墨又去了警署,今天各家报纸都在猜测贺朴廷是不是被绑架了,而太太们出去应酬一下,是能维持舆论安稳的。
孙琳达不管人怎么样,说话做事,永远都特别漂亮,还叫人舒服。
“我还忙,先行一步。”许天玺说。
孙琳达却问:“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趁银刺来的,不用了。”许天玺说。
孙琳达笑着说:“不怪老太爷疼琳琅,连银刺都给她用,她能从匪窝中救出朴廷来,就是咱们家的第一功臣,我都稀罕她。”
但她望着他的眼睛,忽而说:“咱们家没有内鬼吧?”
许天玺一愣:“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他当然知道有内鬼,甚至,阿姆自己就站立难安的。
但刘管家早晨下的命令是,当务之急是贺朴廷的手术,回家只传达一切安好的消息,别的事都容后再议。
贺家人不多,事非倒不少,一点小事,他都差点搞不定。
当然,他也没傻到在一太太面前谈论内鬼,他看上去是那么可信,一脸真诚。
“去吧,我先去做个头发,下午正好参加活动。”孙琳达说。
眼看离许天玺远了,她颤抖着手拔着电话喘着粗气,待到接通,吼:“朴廷好像真的醒了!”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她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下午到嘉琪的活动现场,你也去,咱们现场聊。”
挂了电话,她不停的喘着粗气,又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五官扭曲,很是吓人。
不过还好,她躲在个角落里,没有别人看到。
当然,本该就此消失的女人回来了,还扛回来一个价值16亿的人,总共用了不过24小时,换谁都不敢信。
不是要哭死,就是要笑死的。
……
伦敦的手术团队马上要来,那是重中之重,刘管家要跟贺平安商量安保问题,就忙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他专门抽了时间,带着资料来找苏琳琅。
甫一进门,又给吓了一跳。
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个砂轮,正在打磨那把军刀。
“刀要时时保养才会锋利。”苏琳琅以为她会砍人是大家的共识,笑着说。
但刘管家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会砍人,更愿意相信菩萨附体的。
他坐了下来,扭开茶杯喝一口水,才说:“少奶奶说家中有内鬼,这个老太爷早知道的。”
……
“马上医生就要来了,大少要动手术,咱们先稍安勿动,家里我已经让天玺去过了,暂时能稳得住,这儿有份东西……”刘管家翻开一只文件夹,说:“那个内鬼肯定联合了一个,或者几个董事,目前老太爷有几个怀疑的,我大概给您讲一讲,您也了解一下董事们,咱们等
手术完,就着手……”
正式锄奸!
苏琳琅点头,见刘管家翻开的是一张多人的大合照,从书架上抽下一份贺氏年报,翻开说:“这是贺氏的董事们吧,我昨晚就看过了。”
贺朴廷一半的办公用品被搬到了病房里。
其中就有贺氏的年报资料。
苏琳琅昨天晚上大概翻了翻,对贺氏的股权结构和董事们也算有个大概的了解。
“那个人,想当初老太爷是诚心接纳的,知道她演戏出身,生活定然要奢侈点,给她一月的零花钱是大太太的一倍。她原来也不错的,在家还算本分,也伺候走了老太太,老太爷于她很感激的,但是……”刘管家话未说完,苏琳琅的黑金刚突然响了。
她示意刘管家先稍等,接电话:“喂?”
现在的移动电话还没有来电显示,所以得听声音来辩。
“阿嫂,是我,水仔!”是黄毛打来的。
苏琳琅问:“人呢,跟到了吗,在什么地方?”
黄毛说:“她在远东酒店的大门外面。”
“有什么情况吗,跟照片上的某个人在一起?”苏琳琅问。
黄毛打的是公话,而曾经港府的风月片女皇,如今的贺一太太就在他对面,不远的地方。
她也正是苏琳琅让他跟踪的人。
今天,在远东酒店的大门外,有一场公益捐助活动,几位新晋港姐正在加油助力,路人围了一大圈。
贺一太太并不在人群中,她跟一个男人站在广告牌下,正在聊着什么。
时不时有狗仔拍照,她也大大方方,笑着挥手回应。
那个男人也一样,见有记者拍照就会挥手,看起来俩人就是熟人偶然碰见,于是聊几句天。
对照苏琳琅给的报纸,他说:“左边第三个,那个半秃子。”
苏琳琅接过刘管家给的董事名单,指左边第三个,一个半秃头:“这人是谁?”
“他是麦德容,麦看护长的丈夫,黎宪。虽然穷小子出身,但跟老太爷一样,能力很强的,咱们是一家人。”刘管家说。
苏琳琅跟黄毛说:“继续盯着,她如果要换地方,换人见,立刻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她手指轻敲那个半秃头,黎宪,问:“老太爷怀疑过他吗?”
“啊?”刘管家一愣。
苏琳琅再问:“这个叫黎宪的,麦看护的丈夫,老太爷怀疑过他和一太太之间的关系吗?”
刘管家也算得力精干了,而关于内鬼一事,是排在贺朴廷的手术后面的。
毕竟当务之急是取出子弹,让贺朴廷尽早好起来。
他也就抽空,先让少奶奶熟悉一下家里人,贺氏的董事们,以及贺家的社会关系,各种商业,私人往来等。
但他话只说了半截,甚至还没有明确说出那个内鬼就是一太太孙琳达这句话。
少奶奶就已经在找有可能跟她勾结的嫌疑人了?
麦德容的丈夫是老太太的娘家人一脉,而且黎宪穷小子出身,是跟麦德容结婚才被贺氏重用的。
难道真的是他?
刘管家突然觉得自己年龄是真大了,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速度了。
少奶奶找人质只需要24小时,他以为已经很快了。
结果她找内鬼的速度,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