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不合理了,怎么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又不是没有经济条件。
“家里有个保姆,这不是过年了嘛,让回家陪家人去了。”老人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反正啊,阿泽每年春节都会回来陪我,我自己身子骨也硬朗,不需要一大堆人围在我身边转悠。阿泽早些年就说要接我去京市,这高楼大厦人情冷清,我才不去呢,还是这里好,都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
这跟莫晚楹想象中的豪门家庭太不一样了,因为周聿泽以前从来没怎么提过家里的事,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像他这种出身豪门的人,家族之间应该联系得更加紧密才对,新年这种日子,应该走动更加频繁,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老人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讪笑一声,解释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人到了岁数啊,长辈们都先走一步啦,我呢,很早之前已经跟阿泽他爷爷离婚,一个人回到这里。”
“啊……”莫晚楹听到这个堪称为秘密的家事,有些局促不安,“对不起,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说什么伤心不伤心的,为什么你会把离婚归类为伤心的事呢?”老太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色泽,脸上的皱纹花像是见到了朝阳一样,“我当年离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之后的每一天我都生活在幸福里。”
莫晚楹的内心不知该用诧异,还是震惊来形容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周聿泽的奶奶,因为与他爷爷离婚,而每天觉得幸福,无论是这件事情本身,还是老太太对于人生的理解,都远超她的思想境界。
“我跟他爷爷啊,是相亲认识的。”老人突然说起了往事,“当年我们那会儿,还不是什么自由恋爱,家里长辈这么安排,也就这么嫁了,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这么多年,生下他爸爸之后,我就离婚回来了,哎。”老人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莫晚楹倾耳静听,却见老人叹完气之后,却没有继续话题,反而跳脱了一段,说起了周聿泽:“阿泽的童年,太惨淡了。”
为什么话题从谈到阿泽的爸爸之后,直接下了“童年太惨淡“这样的定论?是他在家里过得很不好吗?莫晚楹满头问号。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哗啦啦冲洗什么东西的声音。
莫晚楹回忆了一遍周聿泽曾提过的,母亲在他七岁那边病逝,父亲再娶,有了继母和继弟,这样想想,童年确实不会过得太愉快,所以才会受不了跑到漳州来了吧。
老人还沉浸在自己的遗憾里:“不管是我和他爷爷的婚姻,还是他父母的婚姻,都是不幸福,他从来就不知道一个幸福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别看他事业上很成功,但我估计他八成不知道应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大概率也不懂怎么表达爱,整个人像个木头,谁要是做他女朋友,估计得倒了大霉。”
莫晚楹张了张口,老人口中倒了大霉的当事人,就在眼前。
对于周聿泽个人的私事,她以前想知道,现在不想了,知道太多对她有什么用呢?
好在老人调转了话头,开始聊起她院子里的花,还领着她去参观了一番。
早春的花种开出了一片绚烂的颜色,瞧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厨房飘出饭菜的香味。
老人扭头朝厨房瞄了一眼,作势要过去,莫晚楹看出她的意图,先她一步:“我去把菜端出来。”
入了厨房,周聿泽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熟练地颠锅,看熟练程度,比之前在恋综做黑暗料理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料理台上搁置着一叠冒着袅袅香气的苦瓜炒牛肉。
莫晚楹沉默地走过去,本只想端起菜就走,余光一瞥,却瞥见他右手指背上触目惊心的瘀红,脱口而出:“你的手怎么了?”
看那痕迹,不像是近期才有的,因为表层已经长好了新的皮肤。
怪不得刚才见他戴着手套,她以前从来没见他带过这种东西。
“哦。”他握着锅铲的手紧了紧,语气却轻松,“砸到东西了。”
这得被砸得多严重,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莫晚楹撤离视线,意识到自己关心得太多了,她双手端着菜转过身去。
“晚楹。”他突然出声,姿态没动,眼皮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上留下浅浅的影,“别听奶奶瞎说,我的童年没有这么惨。”
莫晚楹怔神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句疑似解释的话跟老人刚才的唉声叹气对应上。
在对方的视线死角里,她忍不住偷笑。
——这嘴还是这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