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他想,戴安娜在这儿!这下不愁没人帮腔了!
“简单来说,这位梅德韦杰夫公爵,”他顿了顿,但谁都听出来了,他的口吻多少带着点阴阳怪气:“他在自我认同上是个民粹派。”
“什么?”正在研究那棵冷杉的戴安娜回过头。“你是说民粹主义?”
“不,这和我们时代的民粹主义不是一件事……”
此处的民粹主义(народничество)特指发生在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俄国的一场民粹派运动,代表人物为拉夫罗夫、巴枯宁和特卡乔夫,他们认为俄国可以通过农民这一力量,跳跃资本主义,由村社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他们看到了农民被压迫剥削的事实,主张土地由村社共同占有并分配,主张抨击官僚、专制主义,并且对西方派抱有深深的怀疑。话虽如此,但民粹派太过看重农民的神圣性,其主张的思想和深信东正教与效忠沙皇的小农思想相悖,也无法通过有效手段得到民众信任,加之种种原因,从而导致整个运动失败。
布鲁斯对这一派系不想做出过多的评价,因为不论是他还是布莱雷利,他们都重点都不是这个——
“所以?您说了那么多,这和您做的可不一样啊?”他抄起手,悠哉悠哉地说:“这就是您在面对可能来领的风暴时——选择把所有人像羊群一样围起来的原因?恕我直言,天底下您这样的缩头乌龟实在不多,没准
() 还能争个头一份哪!”
“噗嗤。”戴安娜没忍住,她摆摆手:“你家这孩子……真够会激怒人的。”
没见公爵脸色都变了。
“实话实话罢了。”布鲁斯掀了一下眼皮,他还是忍不住叹气的同时,心底划过一丝鄙夷和怜悯。
就像布莱雷利戳破的那样,这位——公爵,虽然也因早年在学府深造过,了解过一些所谓的思想——他也许认同赫尔岑啦、车尔尼雪夫斯基啦,在看遍俄国病垢后,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这样的——这样的有志之士,理应为拯救这个国家做出点什么,他也赞同农民,没准也赞同过革命,但这又如何?
“让我想想,您无非也是这种人,口号上响亮,行动上却不由自主地退缩——有意的或是无意的,您口口声声要去当先锋抬这样的大旗,到头来还是怕了。”
“不、不、不。”公爵一连否认,他试图解释清楚:“那样的未来并不能算好,这一点,您分明知道!您敢说那之后是个十全十美的结局吗?列希说,他看到了血流成河,多少人将会为此死去,唉,不瞒您笑话!我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因此我甚至有时候不敢反驳我的夫人。”他大口喘着气,“当然,我并不觉得害怕夫人有什么可耻的,就像我所做的一切……我帮这些人——这整整一个县的人避开了灾祸!他们不会死在战争中,不会需要面临妻离子散,我听我的父亲讲过莫斯科大火,战争太过可怕……”
他说着说着,好像为自己的说法找到支撑一样:“如果我的这份柔软的心肠也算是害怕,那么,我也愿意承认……而且,我也有打算在治下推行改革,我始终认为农民,尤其是我们俄罗斯的农民,是伟大的,是值得歌颂和尊敬的。”
“您是没理解我的意思。”布莱雷利摸了摸下巴,这公爵怎么感觉还不如他的夫人,整个人和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是怎么回事……演的?“我说您怕了,可不是指您那柔弱纤细的心脏无法经历一场席卷全境的战争——”
“——我是说,您虽然有支持民粹派的倾向,认为这是您作为一位高位者的责任,而在您的‘辖地’再如何折腾,也不算什么,说到底,这些还是您的。可风暴就不一样了,少装了,您不就是怕丢掉现在优渥的生活,又或者那群人过来吊了自己脖子?列希有预言过这个吧?”
他的笑容越来越深:“——哈,这和既怜悯流浪猫,呼吁所有人来关心这些可怜的家伙,结果第二天得知猫确实得救——但是您需要贡献出您所有的房产来安置它们一样吗?至少,我愿意相信前一天的您真心实意地怜悯过,怜悯和区区一点食物,并不耗费些什么,如不然,您又怎么会愿意用您所爱着的农人来当做祭品呢?”
“就为了打造这样一座基特日城(注)?别扯淡了。”
在随口戳公爵心窝子的时候,布莱雷利就做好了他会暴怒的准备,不过……在一阵奇异的风过后,即使是他,也察觉到了整个森林都在为这阵风颤动——
列希扎里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