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燕摇春愈发不解了,索性摊开来,道:“萧姐姐,我心中是很喜欢你的,愿意同你交好,成为朋友,但是你的态度令我实在摸不着头脑。”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口气,道:“从前萧姐姐给我送金疮药,一起聊天逛园子,说说笑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是不知为何,萧姐姐又疏远了我,就比如方才,听说拂云来了,萧姐姐便要立即告辞,言谈之间也冷淡了许多,既然萧姐姐不是对拂云有意见,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姐姐不快了?”
她说这话时,萧美人静静地听着,忽然道:“当初我送你的金疮药,你真的用了吗?”
燕摇春陡然一滞:“我……”
“你没有用,”萧美人很平静地道:“我说过,那是我祖上秘传的金疮药,效果极佳,你手上的擦伤不严重,倘若真的用了药,不出两日便会痊愈,但是你告病了足有四五日,除此之外,你的身上并没有药味,这一切都说明,你没有用我送的药,当然,或许你是出于谨慎,我不会怪你。”
燕摇春没想到她竟注意到了这么多细节,既惭愧又有些心虚,忙道:“你听我解释。”
萧美人:“你说便是。”
燕摇春挠了挠鼻尖,道:“萧姐姐也知道,那一阵子,太后娘娘有意针对我,我就想偷偷懒,借病不去请安,所以才没有用那金疮药,想着让伤口慢一点痊愈,没想到却让萧姐姐误会了。”
她很认真地道:“不论如何,都是我辜负了萧姐姐的一番好意,实在抱歉,但是除此之外,我绝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怀疑萧姐姐的用意。”
闻言,萧美人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些许,道:“既然如此,我知道了,我说过,这件事不怪你。”
“萧姐姐真是大人大量,”燕摇春大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那……咱们这算是和好了?”
萧美人不语,只是看了她片刻,才淡淡道:“你如今和阮更衣交好,又何必在意我呢?”
燕摇春有些惊讶:“这和拂云有……”
萧美人难得打断了她的话,道:“既然你与她是知交,想来我对你而言,应当也不那么重要,你不必在意我的态度。”
燕摇春
() 呆了一瞬,道:“难道我和拂云交好,就不能和萧姐姐做朋友了?”
“为什么要这么多朋友?”萧美人漂亮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解,道:“人生有一知己便足矣,担负那么多情谊,费神费力,难道会更快乐吗?”
燕摇春一时竟无话可说,她隐约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又有些许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
两人正沉默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少女轻唤:“燕姐姐。”
燕摇春回头望去,只见阮拂云正立在花木下,朝这边看来,有些好奇道:“为什么在那里说话,要不要请萧姐姐去小坐,喝一杯茶?”
“不必,”萧美人淡声道:“嫔妾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先告辞了。”
她说完,向燕摇春福身行礼,转身便离开了,徒留下燕摇春与盼桃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阮拂云走近前来,有些迟疑道:“我是不是打扰你和萧姐姐了?”
“没有,不关你的事,”燕摇春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对阮拂云笑道:“我们先进去说话吧。”
“哦,”阮拂云兴致勃勃地道:“咱们去下五子棋吧,我琢磨了一个阵法,今天一定能赢你。”
“行啊。”
两人并肩而行,回了摘星阁,燕摇春和阮拂云下起棋来,只是她还在琢磨萧美人的话,频频走神,一连输了五六局,最后阮拂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心问道:“燕姐姐是不是有心事啊?”
“嗯?”燕摇春回过神来,她抓了一把白子握在手中,白玉棋子互相摩擦,发出喀嚓的细微声响,踌躇道:“拂云,你觉得和我做朋友,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当然啊,”阮拂云一边落子,抿着唇笑道:“能和燕姐姐做朋友,是我三生有幸,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
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是不是……萧姐姐说了什么?”
燕摇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怔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没有,萧美人没说什么。”
“姐姐别骗我了,我一来,萧姐姐就说要走,哪有这样巧的事情呢?”阮拂云轻咬下唇,道:“如果……如果萧姐姐不喜欢我,那我下次就避开她好了。”
她抬起眼看过来,道:“姐姐这么好,我不敢奢求姐姐只有我一个朋友,也不希望姐姐为难。”
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微湿,藏着几分忐忑和小心翼翼,仿佛全身心地依赖着她,生怕遭到拒绝。
燕摇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不对啊,这个事情走向怎么越来越难搞了?
经过燕摇春的再三安慰和保证,阮拂云才终于被安抚下来,不会觉得她的燕姐姐要抛弃她了,燕摇春留她吃了晚膳,阮拂云才离开。
燕摇春靠在软榻上,深深叹了一口气,知秋捧着晾好的茶水过来,道:“主子叹什么气?”
燕摇春问她:“小秋儿L,你有朋友吗?”
知秋愣了一下,才答道:“曾经有过几个,
算得上是朋友,但都是侯府里的下人,如今跟着主子入宫,就只有桃儿L一个人了。”
燕摇春思索道:“你有别的朋友,桃儿L会不高兴吗?”
知秋直言道:“不会,她为什么会不高兴?”
燕摇春仰天长叹:“对啊,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不高兴啊!”
就因为这点破事,燕摇春难得地失眠了,做梦都在琢磨这个事情,最离奇的是,她还梦到了楚彧、萧琅月和阮拂云,三个人站成一排,追问她究竟想和谁做朋友。
就在燕摇春想回答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从天而降,她的脸和皇后一模一样,苍白美丽的容貌,重重的黑眼圈,耷拉着眉眼,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很丧的美感,她手里还拿了一把刀,对燕摇春道:给你三分钟考虑,选一个人做朋友,剩下两个我就帮你嘎了。
燕摇春看着那三个人,有一个名字到了嘴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吐不出来,而皇后已经在倒数三二一了,燕摇春惊道:等等,不是说三分钟吗?
皇后柳眉轻挑,神色是她一贯的轻嘲意味:啊,我说了你就信吗?
然后手起刀落。
燕摇春猛地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这大半夜的,她竟然出了一身汗,内衫都湿透了,粘在皮肤上难受得要命。
燕摇春只好起身,找了干净的衣裳换上,又觉得屋子里闷,索性把窗推开了,夜风挟裹着声声虫鸣扑进来,银色的月光如水,倾泻一地,燕摇春忽然发现对面的一座宫殿竟是灯火通明,那是红叶斋。
她看了看天色,已然月兔西坠,这眼看都快凌晨五六点了吧?
也就是说,皇后这会儿L还没睡?
燕摇春原本以为这是偶然,但是没想到,她观察了几天,发现夜夜如此,那红叶斋的灯烛是通宵亮着,偶尔还能看见一道纤细高挑的影子,在窗前一晃而过。
好家伙,燕摇春忍不住惊叹,难怪皇后的黑眼圈那么重,感情是个夜猫子,每天搁这熬大夜呢。
燕摇春揣着这个新发现的秘密,想跟人讨论讨论,但是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合适,那就是楚彧。
很快,转眼就是月底,又到了燕摇春顶替阮拂云侍寝的日子,她照例去了乾清宫,熟门熟路地进了寝殿,却没发现楚彧的身影。
燕摇春四下环顾,遍寻不见,其实这寝殿不大,她之前也来过几次,对布局说得上了解了,转了几遍,燕摇春才确定,楚彧不在这里。
正在她倍感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殿内传来一声轻响,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不疾不徐。
燕摇春迟疑唤道:“皇上?”
脚步声顿了一下,那人并未回答,而是继续朝这边走来,下一刻,水波绫帘幔被掀起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燕摇春面前,正是楚彧。
他大概是刚刚沐浴完,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寝衣,腰带松松系着,胸膛微袒,平日束发的玉冠也已摘下了,长发散落着,色泽如浓墨一般,鬓发微湿,衬得皮肤愈发冷白,仿佛干净的宣纸,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压着一双瑞凤眼,因着背光的缘故,瞳仁深黑如子夜,容颜俊美,让人想起雕刻精致的冷玉。
燕摇春怔住了,平时见惯了他衣冠堂堂的正经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楚彧,就……怎么说,勾得人有点心痒痒?
“宿主对楚彧的好感度小幅度上升。”
八幺八啧啧感慨:“不枉你在水池里泡了半小时。”
楚彧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用那双幽深的凤眸看着燕摇春,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燕摇春顿时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改口道:“阿、阿彧……”
这个气氛过于诡异,她又开始脚趾抓地了,拼命地转动着脑子,试图找个话题来打破这种尴尬,啊,有了!
燕摇春眼睛一亮,立即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
楚彧拉着她,往榻边走,眸底藏着轻微的愉悦,道:“什么事情?”
燕摇春道:“皇后每天都在熬夜,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