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浣月挥手解开结界,院中宁无恙面色沉重,疾步走到檐下,推开门进到屋来。
还未走到颜浣月身边,便开口问道:“颜宝盈,你为何要取心头血给虞照?这损伤多大你不清楚吗?”
原本神色平和清淡的裴暄之脸色瞬间凝滞,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似要等她一个回答。
颜浣月看向宁无恙,起身说道:“是谭道友和虞伯父提的意思,不知虞师兄今日可大好了?”
“大好?”
宁无恙忍不住几步上前,对着颜浣月那不知轻重的神情,气势汹汹地说道:
“你谁也不商量,把心头血给他做什么!而今出了差错,他们那种品行的家世,肯定要怪在你头上!”
“啊?”
颜浣月显出几分愧疚与不可思议来,“这……我就说我拿不准我的血有没有那般有用,如今虞师兄果真是又受苦了……”
话音还未落,院外一阵脚步声匆忙行来。
封烨面色沉肃,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他一进门便说道:“宝盈,这位是明德宗刑堂的司事,请她帮你看看伤处。”
颜浣月问道:“为何?”
封烨蹙眉说道:“虞寄松说你昨日毒杀虞照,并未用真的心头血,反而是下了毒。”
颜浣月张了张嘴,终是有些无力地说道:“昨日我不知我的血是否真如他们所言会帮到虞师兄,因而有些许犹豫,虞伯父为了让我交出心头血,昨日还立了字据,说是一切后果他们承担,当时刑堂的季司事也在。”
那女子说道:“季师兄方才说过此事,但他说只见过你毫不犹豫地取腕上血,但也未见你亲手取心头,我需得确证一二。”
颜浣月叹息道:“好吧……”
而后转身带着那女子进了内室,褪下一半衣衫,将胸口处的伤露了出来。
那女子抬手掐诀,一道温和的灵力拂过之后,颜浣月就见她的脸色明显难看了不少。
“司事……”
那女子抬眸看着她,冷笑道:“虞家这倒打一耙的能力真是令人敬佩......不过你这伤照常理而言不该恢复得这般快,你......”
颜浣月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昨夜,我曾与夫君双修,因而有些助益......”
那女子到并未觉得此类言谈有多令人尴尬,只是惊讶于她将心头血给了别人,却还得回来拿自己夫君的元阳养伤,这到底是何等令人看不懂的情怀。
颜浣月敛着衣襟跟着她走出了内室,很是担惊受怕地问道:“封长老,司事,虞师兄他到底如何了?”
宁无恙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纵是他所见世事颇多,可想起今日所见,心里仍旧一阵一阵发凉。
“虞照今日突然开始浑身溃烂,牙齿脱落,寝衣都快被血脓浸了,我看不出几日就要化成一滩脓水了……谁说得清是被魔物剖肉留下余毒的缘故还是你那杯血的缘故。”
颜浣月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疾言说道:“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啊……虞伯父说我的血就算无功,对虞师兄也不会有什么损伤,这叫我该如何是好?”
封烨看了一眼独自垂首,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的少年,不禁问道:“暄郎,你可知晓此事?”
裴暄之缓缓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侄儿未曾听说过,虞师兄却也实在可惜。”
封烨一双向来颇有威严的眼眸看向颜浣月,“将虞寄松给你写的东西让司事看一看,其余的不必管了,若是虞家人上门闹事,不必理会,明德宗刑堂的人会来管束。”
颜浣月依言将虞寄松昨日所写印信拿出来给那司事看了许久,那司事便立即告辞,转身出了房门,略微踮脚,凌空而去。
封烨立即跟上去刑堂说明此事。
独留宁无恙负手在洒落着阳光的堂屋中转来转去,将一地的阳光搅得忽明忽暗,散碎一片。
转了一会儿,又忽地顿住脚步,问道:“你给过谭归荑你的血吗?”
颜浣月惊讶地问道:“不曾啊,宁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宁无恙不禁蹙眉道:“她脸上有和虞照类似的溃烂,只是她还身负灵力,可以运转灵气,因而没有虞照那么严重。”
颜浣月单手撑着桌案缓缓坐下,指尖耀着光芒,被窗外的阳光照得呈现着一种通透细腻的模样。
“哦……”
谭归荑果然对她是有利用之心的,若她猜的不错,恐怕谭归荑伤患不及虞照的缘故,是因为只饮了昨日杯中剩下的一点血。
就像她昨夜用糖水涮着残血喂给裴师弟的那样。
傅银环、虞照、谭归荑,终究还是以这种方式牵扯在一起了,当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虞师兄最终竟将杯中血留给她了,不知谭道友是否已身患隐疾才如此呢?可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不知他们如何了,真想去亲眼看看......”
宁无恙撩袍抬腿坐到桌前,推开桌上的书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饮尽,说道:
“颜宝盈,既如此,你也是一片好心,虞家这般说你,你竟然不觉得难过?那么关心虞照吗?”
颜浣月平静的面色中带着几分哀愁,叹息着说道:“如今这样的状况,不是我们任何人想看到的,然事已至此,虞家伯父伯母责怪我,也只是为了减轻心中对虞师兄的愧疚,我有证据有证人,清清白白的,我非要同他们计较什么?怪可怜的......”
宁无恙并不赞同,甚至有些疑惑地问道:“同薛师弟等人打架时没少你的,你何时这般大气了?”
忽而想到了她心中还记挂着虞照可能,不禁看了始终沉默不语、面色如雪的裴暄之一眼。
少年纤长细密的眼睫投下了两片阴影,正垂眸看着桌案上画着阵法的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