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白玉扣儿(2 / 2)

那中年男子回身招呼了一阵子,几个提着大刀的壮汉阴沉着脸走进来,将手中旧伞收了靠墙放着,有人不满地嘀咕道:

“一个破屋子而已,又不是归了谁了还非要谁恩准了才能进来,害人平白在外吹了一阵子风。”

进来一见裴暄之

() 一介病身,不禁嗤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避雨搞这么大排场。”

裴暄之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先前探头进来那女子从外面进来,拧了一下那壮汉的胳膊,说道:“就你嘴长,你少说两句。”

谁知那壮汉愤愤不平地说道:“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心疼那些装可怜的东西,别帮他们说话,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当初就给你说不济咱们族里兄弟几个无论哪个过继给你一个孩子,也不至于你收养那种贱货,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那女子有些恼羞成怒,反驳道:“当初她还是个弃婴,我一时心软收养了,那时我怎么知道她长大后会勾搭她养父!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

那壮汉走到墙角直接坐下,将大刀往地上一扔,冷笑着说道:

“行了,我不跟你吵了,几年前她诬陷我的事,我可记着呢,小贱胚子......听说这次刘老五娶那小皮子,听说请的是风味楼的厨子呢,你当年跟他的时候,两尺布就把你骗了。”

那女子闻言不禁愤怒地忍着眼里的泪,骂道:“绝户种,我生不出来孩子,他以为换一个可以吗?天杀的狗杂种,不就是喜欢年轻的吗?”

带头的中年男子缓和了一下气氛,“行了,都别说了,这次去是要说法的,自己家姊妹被赶出夫家,咱们还是别闹矛盾了,这次,我看直接去把那小贱皮子撵走,阿霞你跟刘老五再抱一个男娃,以后就这么顺了,谁过日子没个磕磕绊绊。”

有人附和道:“对,刘老五的家产得有你一半,从咱家抱个男娃养,也好给你撑腰,我看把那不知感恩的小皮子直接卖去配阴婚算了!”

“嘘!”

那中年男子回首看了裴暄之一眼。

裴暄之咳嗽了一声,仰头合着双眼靠在木柱上,仿若置身事外。

中年男子警告道:“在外面把住你的那张破嘴,别一天天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说。”

被唤作阿霞的女子倒像是有人帮她出了口恶气,恶狠狠地说道:“我跟刘老五过也成,但刘老五为了那贱人打了我,这次必须把那贱人收拾了!”

裴暄之睁开眼睛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有些不理解人分明是刘老五打的,打人这笔帐怎么就拐到他们口中那个养女身上了?

不过听起来也是一桩牵扯不清的家事,他没什么兴趣打听,只等他们走了,他再带着颜浣月重新在山中找一处地方落脚。

情潮将至,还是山中无人之地最适合。

几人在那激愤地骂了一大圈,全是在发泄着对那名恩将仇报的养女的不满,之前那壮汉说激动了,突然说道:

“五年前胜子叔家小子成婚时,姐你带她回来,她污蔑我,说见过我跟新媳妇抱在一起过,还记得不?小小年纪,怎么能想出那么个损人的招儿的?”

阿霞也愤愤说道:“记得,我不是把她打了一顿教训过了嘛!那时候才八九岁,谁知道她怎么是那么妖的女娃娃!”

裴暄之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八九岁的孩子不是不可能用这种理由诬陷旁人,但是......肯定不是大多数。

虽然他猜测的并不一定对,但最好还是走一趟......

中年男子看了眼窗外的大雨,说道:“雨小一些了。”

正要提议出发,却听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不远处的小郎问道:“诸位,请问有谁能借我几个铜板吗?”

“嘁......”

最开始进门就嘀咕的那个壮汉说道:“看着像是有钱人,原来是个臭要饭的。”

裴暄之最会伪装,闻言惭愧一笑,道:“在下在此几日了,前几天过去了一辆拉菜蔬的牛车,赶车的老者说要三个铜板才愿意拉我下山,我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拿别的东西给他他也忍不出来,只是不愿允我乘车......”

说着,他拿出一个白玉扣儿,谦恭道:“如若不嫌弃,在下愿意拿这枚白玉扣儿换三枚铜板。”

“那感情好。”

为首的中年男子爽快地拿出三枚铜板,走到他身边放到他手中,顺利接过一枚通透无暇的白玉扣儿,乐呵呵地说道:“小郎早些下山治病才好。”

裴暄之略微颔首,说道:“多谢。”

众人见他很是随意地就看他都有些眼热,荒山野岭,孤身一人,财物加身......

若不是安顺之民,真的很难压下心里那一瞬间掠夺财物的贪念。

几人走进越来越小的雨丝之中,比来时沉默了许多。

等他们一走,裴暄之将房中的东西收拾好,御出一道避水符,立时抱起颜浣月出了小屋往更深处的山林走去。

路上湿滑,他也走不快,便放出金雾来,依托金雾飞速往深山处行去。

山中有几个自然形成的山洞,他选了一个进去,此山洞进去十步左右,又突然向下延伸,像是地上开了一口巨大的深井一般。

他驱使金雾下到山洞最深处,驱使符篆扫清灰尘。

又取出两张薄褥铺在地上,将颜浣月安放了上去,给一旁放了一叠之前给她买的衣衫钗环,又放了吃的和水。

自腰间一摸,便凭空从藏宝囊中取出一捆红绳,结绳布阵将她护在阵下,张贴符篆,又掐诀挨个一一驱动。

他收拾得十分仔细,等千岁子的地脉之力自主溶于她全身后,到她醒来时恐怕也就是明日了,若是她愿意,便可以在此帮他渡情潮。

这里地方很宽敞,又隐蔽,容得下金雾肆意纠缠,也不必担忧有人忽然登门拜访。

收拾好一切,他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驱使金雾攀出山洞,在洞口附近又布了一道法阵,这才出了山洞。

走出没几步,觉得怀里空落落的凉得渗人,心口因不舍而揪得生疼。

他忍不住又忽然折返,跳入山洞收了所有东西,将她抱起来用披风护着。

抛出三枚铜板浮在空中引路,抱着她一同往山林外去。

金雾在林间像

藤蔓一般一步一步攀住枝桠带着他们前行。

.

“陆道友,找到了吗?”

陆慎初站在湖边,挠了挠头,随手一抬,一枚铜钱从湖底飞回他手中。

他回首说道:“你确定来报祸的钓者见到的是蛇群,怎么连一点蛇爬过的痕迹都没有?”

随他一同来到周潜说道:“这不是下过雨了嘛?”

陆慎初无奈地跟着周家人继续往山里寻去。

他独来独往惯了,以为跟着周屏意到西陵来得些钱财能安稳许多,谁知这等需要每日点卯、与他人协同出任务的事情实在折磨人,根本就没有自由。

就像是今日,分明没有发现过一点蛇妖的气息,还要顺着蛇妖这条线往下找,非要磕到头了再换一种思路,商量好了之后就不易改变既定方向,这简直就是团体作战最磨人的地方。

他当年一人来去自如,有甚处理不了,请小神仙玄降协助,一人一妖一商量,随时就能变换方向。

甚至大多数时候,小神仙冲在前方,他只跟着捡漏就足够吃饱喝足了。

哪像现在,虽然安稳一些,但囚在西陵一地,每天都面对着一模一样的人,简直无聊透了,真是的......

有人从深林中跑出来,远远喊道:“这边有一个废弃的茅屋。”

陆慎初跟着过去,见茅屋里根本就没人,只不过总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藏在屋中的一个角落里。

陆慎初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忽有人说道:

“有些像魅妖身上的香气,我们曾经缴获过一箱用魅血制成的香牌。”

“哦,怪不得,要是男魅的话,看起来是会有些像蛇群,他们神魂可外显,是用来擒住伴侣的。”

陆慎初忽然想起来,在明德宗的时候,他见颜浣月时,她身上好像就沾着这种香。

现在想想,跟她同一个被窝的不就是一个有一半魅血男魅嘛,呵呵呵......

也不知小神仙那个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老光棍有没有再去骚扰过她。

试问一个连真实妖身都不敢现出的光棍怎么跟一个魅妖去比,唉......

说不定小神仙真身还是个极丑的物种,真是难为他眼光高,看上那么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女修。

别看小神仙平时厉害清冷,但他遇上颜道友时那不值钱的贱嗖劲儿,那硬往上凑想让人要他的破烂儿劲儿,简直历历在目,令人印象深刻。

想想都不好意思说他。

其实这也说明小神仙也跟他陆慎初这种寻常散修一样,都是会在某些方面落魄不得志的失意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