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 2)

回府的路上,胤禛一想到自己先前认为弘晖是败家子,就待他比从前更加严厉,不由心生愧疚。

刚刚连太子和直郡王都过来关心了弘晖两声,还要送他东西,可见背后没少说他父子俩坏话。

他轻轻薅了一把弘晖的脑袋,心想,这倒霉孩子。

谁叫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天天带在身边,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对弘晖的看重。

弘晖也被大人们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呆了,但他没想太多,还以为是之前阿玛遇到了难题,现在问题终于解决了,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于是,弘晖偷偷瞄了几l眼胤禛,试探性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想吃瑚图里姐姐给的蛋糕。

胤禛自然点头应下:“好,明儿阿玛亲自去毓庆宫。()”

弘晖喜滋滋地笑了,扯着自己阿玛的衣袖,忽然咳嗽两声,说:阿玛,我忽然觉得头好晕……②()②[()”

能不能今天不写大字的话还没问出,胤禛黑着脸打断他:“头疼是吧?走,现在还没出宫,让太医给你开几l服药去!”

弘晖立刻拨浪鼓似地摇着头,急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突然觉得头不疼了!”

胤禛冷哼一声。

知子莫若父,他还能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脑袋里面想什么?

以前身体弱些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锻炼出来,怎么还能偷懒?

虽是这么想着,胤禛想起之前侄女的话,心里还有点不放心,决定请太医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给弘晖诊脉,也要叮嘱福晋注意着点弘晖的身子。

*

乾清宫。

虽然不愿承认,但康熙不得不说,瑚图里带给他的这些消息除了让他增长了些见识,得知了大清后来情况之外,也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以往自诩天朝上国的骄傲,不知不觉有了片刻动摇。

如果是在十年,不,五年之后得知这个消息,也许年老体弱,和继承人相互猜忌不休的他还会犹疑,甚至选择更为平坦的道路,如今却全然不同。

这些日子以来,老大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虽然没人直说,但可见他们也不愿最后闹得父子相残的结局,更不愿眼见辛苦打下的江山被后人败光。

战事平定后,太子和直郡王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怕他们兄弟相残,闹得不可开交,又怕他们好得穿一条裤子

() ,反过来对付他这个阿玛。

怕太子身后无人扶持辅佐,没法安稳登基,怕他能力不够,坐不稳这江山,又怕他被身后那帮人撺掇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如今,外敌骤现,一大盆冷水从天而降,泼在头脑发热的父子几l人头上,竟误打误撞解了他横在心头的两大难题。

康熙心中长叹,还争什么?还堤防什么?再这么不管不顾地乱来,没等他们分出个胜负,大清就先亡了!

翌日清晨,乾清宫来人,康熙叫她过会儿去乾清宫用午膳。

楚鸢正在让陈太医的女儿陈贞给自己把脉,闻言说自己一会儿就到,然后细细问起陈贞自己身体状况如何。

她可是相当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情况,一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原主再换回去,留给人家的身体也没糟蹋,二来这个时代小病要命大病没治,有可能的话,她想活久点。

陈贞是个医者,医者最见不得的就是人糟蹋自己的身体,因此很乐意来毓庆宫替她诊脉,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

确认过自己身体无恙后,楚鸢放下心来。

但是一错眼瞥见陈贞腕上似乎有淤肿痕迹,她的心瞬间一提。

陈贞是旗人,也是汉人,这时候的汉人女子规矩还是很多的,比如女子的身体不能让外男碰,就是父兄,也要注意保持距离。

那瘀痕看起来甚是吓人,她身边的侍女不会有这样的力气。

似乎察觉到楚鸢神色,陈贞不着痕迹地将其掩饰过去。

她要走的时候,楚鸢还是喊住了她:“你如今是公主们的老师了,又替我和毓庆宫的女眷日日诊脉,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楚鸢一般是招揽,一半是关切。

陈贞是陈太医的女儿不假,但是她做公主老师,也是通过了太医院的考校才能来的。

据陈太医所言,陈贞只有幼时跟着他学过一些,七岁之后,都是她自己看医书琢磨,经验也是一点一点替家里和婆家的侍女婆子们诊治积攒下来的。

她现在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天赋,楚鸢自然想要和她尽量交好。

而陈贞不止医术精湛,性格也内敛坚韧,待人从容和气,不见半点谄媚,也很得公主和几l个后宫嫔妃的喜欢。

听到楚鸢出言询问,她轻轻摇头,没有刻意隐瞒,而是劝阻道:“这件事,恐怕郡主不宜插手。”

楚鸢当下想到一种可能,神色有些不好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插手,如果我不可以,还有我额娘,我阿玛,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玛法帮忙,他很乐意帮忙的。”

是的,别看康熙平时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他偶尔闲下来,还很喜欢管臣子们的家事,不仅要管,还喜欢各种八卦。

早年间有几l家王府失火,康熙就跑出宫去看热闹了;臣子家有什么事儿,偶尔还来找他调停,然后康熙就东问西问,臣子不知道的还让回家去问长辈,长辈再去问长辈,然后写下来给康

熙看。

楚鸢话说到这份上(),陈贞便知道他不是随口一问?[((),而是真的想帮忙。

当下也不再隐瞒,将自己遇到的困难和盘托出。

原来陈贞和她的丈夫是父辈指腹为婚,父辈的交情起先不错,可是在她出嫁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交恶了。

两家的来往就不多了,但陈贞和丈夫关系本就一般,这件事之后,更是屡屡被婆家人迁怒,丈夫也一改之前作风,有时酒劲儿上来就动手动脚。

陈贞想和离,但婆家人自然不应,娘家这边,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女儿被休弃,对他们而言是耻辱,更会累及家中姐妹。

事情就这么一日日拖下来,直到今天,楚鸢发现她腕上的瘀痕。

陈贞说出她的难处:“我想和离,但并不想回家,累及家中尚未出嫁的姐妹。”

她这种情况要走官府的手续和离,是很困难的。

太子妃这会儿不在,太子出宫了,楚鸢干脆带着问题到了乾清宫。

太子阿玛说得没错,康熙真的很爱听八卦。

他对陈贞也有印象,因为自从她每天给公主们把脉诊治后,几l个公主最近生病次数都少了,太后高兴得赏了她几l次。

所以听完陈贞的故事,心系公主身体的康熙就把陈太医给叫过来一通训斥。

陈太医吓得连连答应,说着就去找陈贞的夫家,让女儿和她和离,一定把陈贞接回家里好好对待。

康熙这时候看向楚鸢,又不吭声了。

陈太医会错意,过来给楚鸢道歉。

楚鸢摇头:“陈贞不愿意影响待嫁的妹妹们的婚事。”

陈太医为难了片刻,正要出声保证,被楚鸢打断。

楚鸢越过他看向康熙,后者似乎早就料到她的想法,神色中竟然带有一丝鼓励。

她开口道:“我想让陈贞跟着我。”

陈贞要离婚,却不愿归家,她的夫家和娘家又不在同一旗籍,归处就成了问题。

楚鸢这么说,自然不是让陈贞在她身边当差的意思。

清代的八旗其实是一种户口军事编制单位,上三旗的旗主是皇帝,下五旗也各有旗主,之下则是都统——相当于旗主的管家,参领,佐领。

佐领下辖一定数量的旗人。

清代皇子出宫分府时,就会得到对应爵位数量的佐领,之后这些佐领之内的旗人,不管有无官职,官至几l品,都相当于这个皇子的自己人。

——楚鸢之前一直在疑惑资料中的一句话,为什么诸皇子封爵开府之后,就对太子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以至于太子逐渐不安,小动作也不断。

原因正在此处。

清代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都能得到自己的佐领,那些人中若是有出息的,入朝为官,一定程度就是这个皇子的党羽。

太子作为储君,自然没有自己的佐领,毕竟上三旗的旗主还是皇帝本身,他只能算作是小主人。

自然,上三旗的大臣也不可能听他差遣,给他助力。

而以上这些所有待遇,公主是没有的,甚至公主死后,公主府还要被收回。

楚鸢想要一支在她名下的佐领。

无论是哪一旗,满洲还是汉军,内务府包衣也成,总得有个她放人的地方。

甚至她也不能笃定康熙一定会答应,她更没办法揣度自己在康熙眼里算不算试图干政。

但是看到康熙鼓励的眼神,她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

趁着她年纪尚小,无论说出什么话都能扯到童言无忌上面。

康熙的笑容却倏然明朗起来,他很随意地点头。

在陈太医迷茫,震惊,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确确实实地把这件事应了下来。

这下轮到楚鸢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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