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头硬的跟铁做的似的,宁愿在外面撞得邦邦响,都不愿听我一句劝,也就是生了你之后,我和你娘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些。”江梦熊回忆当初。
高岄多少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她亲亲娘亲年轻时的彪悍事迹,不过她要是不彪悍些,又怎么可能让所有人心服坐上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那我还是别像我娘了,我这人最听劝了。”高岄说。
江梦熊朗声笑了起来,再一次觉得,他那没用的女婿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让江梦熊喜欢的事,就是为他生了这么个玉雪可爱,钟灵毓秀的外孙女。
云庭端着茶炉和一套茶具走来,高岄见了他,不禁奇怪:
“嗯?你不是回去了吗?”
先前他把高岄他们送回了高宅就不见人影,高岄以为他和师岚柳星白他们一起离开了,还暗自埋怨他连招呼都没打。
云庭没有回答高岄的问题,而是举了举手中托盘,说:
“晚辈久仰江老前辈,有幸遇见,自是要亲近一番的。不过晚辈技艺拙劣,又不知老前辈的口味,待会儿还请老前辈担待一一。”
江梦熊这人从年轻时就活得糙,生活起居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对茶之一道将就不得,这小子连他的习性都知晓,江梦熊不禁重新打量起他来。
模样倒是好模样,功夫也很不错,就不知人品怎么样了。
“云世子不必自谦,请。”江梦熊对这后生印象还不错。
几人坐到凉亭中的圆桌旁,云庭亲自沏茶,高岄坐在一旁看他,只觉得这家伙沏茶时仿佛换了个人,平日里插科打诨,无话不谈,让高岄都快忘了,外界对他‘冷漠’的评价了。
沏茶中的云庭倒也算不上冷漠,但绝对能算一本正经,对每个动作都精益求精,最后倒出来的三杯澄黄茶汤像是精确计算过似的,居然能把茶壶的茶全都倒尽,还能让三个杯子里的茶量分毫不差。
反正高岄自认是做不到这么精确的。
“老前辈,请。”云庭放下茶壶,恭请江梦熊品尝。
江梦熊将茶杯端起,先放在鼻端轻嗅了片刻,觉得茶韵悠远,沁人心脾,再尝一小口,放在唇齿间品味,不禁点了点头,赞扬之意明确
,接着又连饮两口,才将剩了个底儿的茶杯放下,做出评价:
“茶好,茶艺也好。”
云庭浅笑谢过,江梦熊看着云庭这副模样,越看越觉得眼熟,他不禁又问:
“你家可与姓宋的有亲吗?”
云庭愣了愣,没有作答,倒是一旁没品出茶和茶艺好坏的高岄听不懂了:
“外公,他姓云,怎么会有姓宋的亲戚?”
江梦熊想想也是,他的目光不断在云庭脸上观望着,解释道:
“实在与我从前认识的一人很像。”
高岄问:“谁啊?”
江梦熊长叹一声,回道:“唉,你不认识。不提了。”
又对云庭说:“云世子莫怪,人老了就喜欢联想当年,看到一些与从前相似的人和事都忍不住去怀念。”
云庭似乎有些动容,只见他对江梦熊欲言又止,正想开口的时候,垂花门外就传来两道脚步声,一道在奔跑,一道在慢走。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高俭的人还未到,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先到了。
江梦熊听见他的声音就头疼,但还是忍不住期待的看向声音的源头。
高俭那跳脱的身形很快就从垂花门后跑了过来,在院子里环顾一圈,看到坐在凉亭中的几人,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来。
云庭赶忙想起身行礼,被高岄眼明手快的按下,然后他就看见亲爱的皇帝陛下毫无形象的扑到江梦熊的身上。
“岳父大人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怎么不派人提前说一声?我也好为岳父大人精心准备一番。来时坐的船还是马车?路上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高俭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高岄捂脸摇头,看得云庭一言难尽,看得江梦熊当场就想买票回江南去。
他略带嫌弃的把高俭从自己身上推开些,又在看到高俭那难以置信的受伤表情时犹豫了,而就在他犹豫的这空挡里,高俭再次坚定抱上了他。
江梦熊如受刑一般坐在那听高俭絮叨,知道他体弱不会武功,连推都不敢用大力,直到江秋寒一步一步缓步走上凉亭,拎着高俭的领子,把他从江梦熊身上拉开,江梦熊才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