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普天之大谬!
他左右看看,突然悚道:“上次柏溪来审柏国忠贪污的事情,重点原是放在晏承书身上?!你们不信那个蠢货会拿假证据诬陷柏国忠是吗?”
这句话获得了两人的瞪视,晏承明却像是印证了猜测一般瞪大眼睛:“那个蠢货是哪里入了你们的眼,竟然惹得你们两位亲自为他——”
接下来的话未曾出口,他便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赵景巍缓缓收腿,眼角眉梢像是凝结出冰雪。
晏承明在角落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却觉得这一幕比晏家江山一夕之间就被夺走都荒唐!
更荒唐的还在后面。赵景巍看似沉稳,除了眉目间的冷厉,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实则能动手绝不动口,但凡他有一句话贬低了晏承书,柏溪是气疯了,赵景巍直接便是硬踹。
几次下来,晏承明嘴角缓缓滑落暗红色血液。
赵景巍看见,兀地一笑:“世家完蛋了,在你这座牢房外三十米处,关押着康家、吴家、齐家、马家等等等等,所有不合作的人,和你现在皆是一样的身份。你若是不信,我便带你去看看。”
晏承明还在咳嗽,听不明白赵景巍说了什么,但无所谓,赵景巍拖着他硬生生游了一圈天牢。
昔日天之骄子被人如牲畜一般拖拽,走马观花看完所有曾高高在上的世家族长被关在牢房里,苟延残喘的何止是皇室。
晏承明被迫看完那一切,再次看向赵景巍的眼神,震惊、恐惧、疑惑:“不可能!世家根深蒂固,富可敌国,父皇在时尚不敢动,你新登基,根基不稳,如何能与世家抗衡!”
晏承明是第一次被吓到失态,更或者说,他终于发现这个在他眼里只是个靠蛮力获得天下的泥腿子实际上比他要强得多。
他不能平复目睹那一切之后的心情,脱力地趴在地上,眼神空茫:“你如何做到的?让他们帮着你演戏?就为了骗我这个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人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出来演这一出戏……”
他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他想不出来任何理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世家的棘手。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当自己登基后,该如何对付那群世家。
答案是无果。
他甚至玩笑似的想过,哪怕国家内乱,仗打起来了,这群世家依旧能够靠着庞大的体量在乱世之中存活。
可赵景巍关押了所有世家大族。
他赵景巍凭什么?
“是晏承书。”柏溪看出来晏承明的怀疑,蓦地露出一个笑容:“是他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短短两个月便关押了所有世家。”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打算开科举,未来官员选拔任用制度从世家垄断改为科考,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当官。”
柏溪用喟叹的语气讲述晏承书所做的一切。
看到晏承明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柏溪脸上的恶意已经无法隐藏:“未来不会有世家了,我们拿着从世家搜刮的金银珠宝,彻底杜绝了他们自己的后路。”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你口中那个蠢货教给我们的。”
“怎么样,晏承明,他是蠢货的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柏溪走近晏承明,黑色布鞋踩在那颗昔日贵不可言的头顶上,缓缓用力。
一开始讲述那些故事只是为了讽刺晏承明的自大,可随着他自己说的东西越多,他似乎终于理清了思绪。
脚下力度越来越大,就像是他自己的心脏越来越沉,不知道是在质问晏承明还是在嘲讽自己:“到现在,你还以为你拿着我爹贪污的证据找上晏承书,是你欺骗了他?”
“或者说,用你这颗自以为不是蠢货的脑子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为什么,晏承书会主动上当?”
晏承明如遭雷击。
赵景巍听懂了柏溪的言外之意。当年晏承书会拿过晏承明手里的证据,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逍遥王之位,以他的智慧,更不会不清楚在那样一个大染缸里捅出贪污的事情会对他自己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道理无非只有一个。
小叔那年上京求军资,处处碰壁,尊严被人踩了又踩,镇远军成了落魄户一样的存在,所有人都不愿意沾上关系。
在五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便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看准了柏国忠的性格,出手便是为镇远军拿下了三年的喘息机会。
赵景巍抱着手臂,炎炎夏日,他却像是如坠冰窟。
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初来时,是为了什么:“我小叔上任后,每年归家,都会进宫拜访,是来看你的?”
晏承明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攻破,连半点抵抗都无,任由柏溪踩着,艰难答道:“岐远收复,赵家话语权越来越弱,加之为了军资问题频频和父皇争执,令父皇越发不喜。母妃让我不要再与赵家接触,我从未见过赵英旗。”
赵景巍惨然一笑,眼里已全是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