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看侯王(八)(1 / 2)

登基大典结束后,卫瑾瑜第一时间去清宁殿拜见太后。

太后经历一夜大悲大喜,鬓边白发又添了几丛,听闻消息,喜极而泣,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让穗禾扶着来到殿门口,看着跪在殿外的少年,倏地红了眼,道:“好孩子,快起来,从今以后,你便是大渊的新君,岂可随便给人磕头。()”

卫瑾瑜笑道:“皇祖母当得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语罢,规规矩矩朝太后叩首、行大礼。

太后泪落不止。

亲自扶少年起来,道:“十年了,你母亲终于能安息于九泉之下了。真是没想到,咱们祖孙两个,在这深宫之中,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哀家,也总算能问心无愧去见先帝了。”

卫瑾瑜道:“皇祖母怎么忍心舍下孙儿,去见皇祖父?”

太后一笑,目中满是怜惜:“傻孩子,哀家当然不舍得。大渊如今满目疮痍,风雨飘摇,咱们祖孙两个在这深宫里相依为命,熬了这么多年岁,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哀家岂会忍心丢下你一个。孩子,你放心,哀家还没有活够,还没有看见有罪者伏法,还没有看见大渊迎来盛世,哀家一定会陪着你,好好守着这大渊的江山。”

一旁穗禾闻得此言,不由红了眼。

卫瑾瑜正色道:“孙儿一定不让皇祖母失望,也不让母亲和皇祖父失望。”

——

一夜之间,上京天翻地覆,大渊天翻地覆。

谁也没有料到,诸世家斗来斗去,最后登上帝位的,会是一个生父被剔除出族谱的罪臣之子。

世家自然不服气。

前一日登基大典,是碍于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参加。次日早朝,俨然成了世家与新君的第一场博弈。

一大半官员都以称病的名义,在家闭门不出,拒绝参加早朝,拒绝呈上贺表。

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给新君一个下马威。

官员们都罢工,谁来干活?六部九科如何运转?

他们要让世人知道,大渊朝堂话语权,素来掌握在世家之手。任何试图打破这个规则的人,都将一败涂地,自取其辱。

“让我跪在地上,去向那小孽障俯首称臣,还不如杀了我!贺表,我绝不会上!早朝,我也绝不会去!”

卫府,卫云昊面色阴沉坐在椅中,脚边全是被摔碎的各种茶盏、花瓶碎片。

卫云昊已经发了一夜的疯。

卫云缙走进来,形容枯槁,苦笑道:“他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金尊玉贵,万万人之上,你便是再不服气,又如何?”

卫云昊一阵气血上涌,冷笑:“我不服气,大哥难道便服气么?大哥别忘了,昔日在卫氏,你是如何仗着嫡长孙的身份,磋磨那小孽障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卫云昊故意刺卫云缙的痛处。

他知道,卫云缙最擅长表面伪装,他要撕破那层伪装。

别以为他不知道,今日这般

() 局面,卫云缙身为嫡长孙,心里只会比他更狼狈,更不痛快。

卫云缙脸上果然像被狠抽了一鞭子。

半晌,道:“如今祖父、父亲、二叔皆已下狱,卫氏大厦将倾,你我也不过待宰的羔羊而已。只可叹,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卫氏竟会沦落到此等境地,你我竟会沦落到此等境地……”

卫云昊面色再度扭曲。

一夜未睡,他眼底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道:“登上皇位又如何,你且瞧瞧,今日早朝,有几个官员会露面?没有世家支持,他也想坐稳皇位,做梦!”

苏府。

一众兵部官员亦忐忑不安围着苏文卿。

“苏大人,咱们当真不去上朝么?”

苏文卿未穿官袍,只穿一件天青色常服,外罩氅衣,眉眼沉着坐于案后,面上覆着一层浓重阴翳。

“当然不去。”

另一人扬声道。

“上京诸世家集体罢工,对抗新君,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咱们只管看热闹就是!”

“可那到底是新君,连顾阁老都承认的,且那个谢唯慎什么脾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咱们这般不给新君面子,会不会遭到此人报复?听说礼部和督查院的人可都去了。”

“呵,礼部那群软骨头,连梁音那根木头都拗不过,有什么值得称赞的?至于顾阁老,不过一时被乱臣贼子蛊惑而已。我倒要瞧瞧,只靠礼部和督查院那点人,这位新君,打算如何治理天下。”

韩府书房。

韩莳芳坐在书案后,背靠在椅背里,双目微阖,眉心紧拧。

老管家捧着朝服进来,问:“阁老,快到上朝时间了,可要老奴服侍您更衣?”

韩莳芳唇边溢出丝讽刺的笑。

“上朝?”

“你是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去拜自己昔日的学生么?”

老管家欲言又止。

最终忍不住道:“新君到底曾在阁老跟前受教,且对阁老情谊深厚,只要阁老先服软,新君说不准会不计前嫌……”

“退下!”

这不知触着了韩莳芳哪块逆鳞。

韩莳芳突然厌恶皱起眉,呵斥。

老管家只能捧着朝服退下。

顾忠亦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顾凌洲面前,并难掩愤慨道:“这些个世家大族,当真只顾一己之私,毫无大局观念。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迫新君向他们屈服。”

顾凌洲淡淡道:“不必理会,让督查院诸人,如常上值即可。”

顾忠担忧:“阁老不怕新君应付不过来?”

顾凌洲神色泰然。

“若连这点事都应付不来,还做什么帝王。你太小瞧他了。”

顾忠嘿嘿一笑。

“老奴明白了,这就给杨御史传话。”

诸世家用不上早朝的方式来表达对新君的对抗时,卫瑾瑜正坐在武英殿里用早膳。

大渊历代皇帝,一般都选择居住

在太仪殿。

但卫瑾瑜选了武英殿,这也是,昔时明睿长公主摄政时居住过的宫殿。

明睿长公主故去后,武英殿亦被封禁。

听说新君要将此处作为下榻处,太后第一时间派了披精明强干的宫人,将宫殿收拾了出来。

早膳饭食很简单,只有桑行一人在旁侍奉。

谢琅则站在殿门外,听李崖汇报前朝情况。

“是我考虑不周,也太给他们脸了。”

回来后,谢琅沉眉坐下,直接道:“放心,我会解决。”

卫瑾瑜在他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气。

笑吟吟道:“其实也不必因此生气。”

“他们如此,正合我意。”

谢琅从未在卫瑾瑜面上看到过这般轻松自然的笑,一时被晃了下眼,连眼底的杀气都消减了几分。

“我知你大度。”

“但我决不允许他们挑衅你的威严。”

谢琅道。

“谁说我大度。”

少年新君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笑意。

“我可一点都不大度。”

“他们以为,百官罢朝,六部九卿便运转不起来,大渊朝堂就要停滞,我这个新君,就要向他们屈服。”

“世家大族,高高在上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大渊从来不缺官员,更不缺有能力的官员。他们之所以敢用如此愚蠢的方法挑衅我的威严,是因为他们自负,无知,愚蠢。”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清洗朝堂,给大渊朝堂彻底换一次血,他们便上赶着给我递把柄,递枕头,我岂能不感谢他们。”

谢琅只略略一想,便明白其中关节。

但仍担忧:“这样会不会冒险了一些?”

他自以为行事已经够冒进疯狂,没想到某种意义上,眼前人比他更疯更狂。